笔趣阁 > 逍遥狂帝(添花过客) > 第 60 章

第 60 章


第十六章:光阴如箭裂心肝(八)(3019字)

        于是,相拥成了以身为盾的遮挡。

        不知天意究竟是仁慈还是残忍,淬有剧毒的弩箭偏偏就在此时射至。

        于是,这是一个少女,与他情郎的旖旎拥抱。

        这也是一个妻子,为救她丈夫的以身为盾。

        一匣以纯青炉火烧炼,精铁千锤打磨,再淬以可弑神绝佛之剧毒的弩箭,就是为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杀势来射杀大汉天子。

        可笑可悲可叹可怜的是,当亥阴以满腔杀机扣动黑弩扳挚时,何曾想到弩矢会射入另一个人的身躯

        连续的弩箭,不存半点怜悯意,一丝姑息情,狠狠的射入了那道柔美的身躯。

        一切都发生于电光火石的瞬息,以至连弩射入这位大汉皇后的后背时,她才唤出要告诉大汉皇帝的那一句话。

        “我在!”

        “嬴梨,我在!”

        这是今夜,她对他所说的唯一一句话。

        因为她今夜的离去,虽是绝望,却非是真的放下,是以今夜,当厉帝看着她时,她要紧紧的闭上自己的双眼。

        是以今夜,当厉帝向她问话时,她如是木然的不敢接口,因为她怕丈夫会看出,自己黯然离去中的不忍。

        若有顾盼,若有对答,也许一句温柔话语,也许一声强硬的怒喝,她就会在更多的不忍中难以离去。

        是以今夜,当草原三部联军来袭时,她没有再离去,也没有顾自回城,而是在长安城外翘首以盼。

        那个英气勃勃的少年已成为霸气凛然的大汉皇帝,但当年不离少年的那个少女,其实一直不弃。

        共富贵易,共患难难。

        可今日的大汉皇后,可以舍下共富贵的尊荣,从无法舍下共患难的守望。

        所以,明月才会一直无奈的叮嘱,不要立刻他的身侧,却也深知,这个叮嘱不过徒劳。

        当年那个三皇子一无所有的去往草原为质时,她就敢跟在他的身后,那值今夜,当这三皇子陷入山穷水尽之时,她又怎会不继续跟随?

        这个女人,即使做到了大汉皇后的尊荣,依然如当年奔跑在草原上求雨的那个小姑娘一样,因为与生俱来的善良,总想要帮助到所有人,更何况是这个令她羁绊一生的男子。

        所以,她竟敢一个人冲向横刀仗马的羌骑,只为告诉他的丈夫那一句话:“嬴梨,我在!”

        所以,她胆敢用那样一个拥抱,为他的丈夫挡住那片蓝汪汪的淬毒弩矢。

        这是何等的不自量力,又是何等理所当然的为君不悔。

        风起呜咽,云遮残月。

        光阴流转不止,但从枫临雨从后环绕住厉帝时,厉帝眼中的一切都已骤然停顿。

        风也停,云也凝,光阴也隔断,甚至连眼前杀意澎湃的羌骑都已在这一相拥中消失不见。

        厉帝就这么怔怔的站着,听到那一句熟悉的呼唤从后而上,在自己面前慢慢凝噎,他似是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对自己一夜无语的妻子,竟会在他穷途末路时,为他挡在毒矢之前。

        是该无法置信,否则,又该如何承受这即将来到的痛彻心腑。

        这一霎,厉帝竟在希望,他今夜没有能拦下自己的皇后。

        若如此,他也就不必一直怔怔的看着,枫临雨面容间的每一分神情变化,看着她跌撞着环绕住他腰时的惊慌,相拥胸前时的欣慰,原来,她是在担心,无法为他挡下这一轮杀劫。

        以强劲机簧扳射的弩箭,在射入枫林雨后背时的那股撕裂穿透的力道丝毫不亚于刀刃利斧,这股强劲的剧痛逼得枫临雨把她的丈夫抱的更紧,厉帝手中的逐鹿刀脱手坠地,双手也自然而然的环绕在枫临雨腰间。

        拥抱成了紧紧的相拥,却是以死别为代价。

        枫临雨软倒在厉帝胸口,脸上还有一道被弩矢擦破的血痕,近无可近的距离,使厉帝能清晰看到枫临雨脸上的每一分痛楚,那一瞬,他无比清晰的感受到了破肉刺骨的疼痛。

        虽非己受,痛彻心腑!

        但枫临雨看着厉帝的眼中除了痛楚,还有着比痛楚更强烈的焦急,只可惜后背锥心刺骨的痛楚,使她已无法发出声音,只能用已开始涣散的眼眸紧盯住厉帝的左肩。

        厉帝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左肩,肩胛处的黄袍有一处细小的破损,原来枫临雨并没有挡住所有的弩矢,还是有一支弩矢擦过她的脸颊,擦破了厉帝左肩的黄袍,在厉帝肩胛上擦出一道淡淡的血痕。

        很淡的一道血痕,只是擦破了一小块皮肉,却让枫临雨用最后的神智凝结住了眼眸中的涣散,因为她知道,那一片闪烁着蓝芒的弩箭淬有剧毒,所以她才要以这样一个拥抱以身相代,可惜还有一支弩箭没有被她的身体挡住,枫临雨颤巍巍的把头倾向厉帝左肩,想用嘴去吸吮伤口,意识已然开始模糊,但枫临雨还记得,当年在草原时,自己被一条从草丛中窜出的银环蛇咬中小腿,开始的一痛后,整条小腿就被麻木的感觉迅速蔓延,她还在慌乱中不知所措,管自己负手走在前面,似乎对身后情形一无所觉的三皇子嬴梨已突然转身冲了回来,一脚踩死银环蛇,用匕首剖开蛇腹,一手把血淋淋的蛇胆挖出来,塞进了她正要放声呼痛的嘴里,又手忙脚乱的扯开她的裤管,然后蹲下身子,把嘴凑在她肿胀的伤口上,使劲的吮吸毒血。

        当时,她傻傻的站在哪里,嘴里还含着又苦又粘的蛇胆,一动也不敢动。

        肿胀的小腿其实感觉不到任何痛楚,可被毒蛇咬了后她本来还是想抽噎着哭出来,但这抽噎被三皇子急切的甚至有些粗暴的举动按捺回了口中,随着一口口毒血的吸出,本来麻木的小腿又开始刺痛起来,可她当时竟一点也不觉得痛,嘴角还含起了笑意。

        原来走喜欢负手走在前方的三皇子,一直在留下身后的她。

        原来看到她受伤,三皇子会急切如此。

        这就够让她嘴角弯弯起伏,笑意愉悦了。

        于是她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想动,嘴里含着的那枚蛇胆,竟是甜美如蜜。

        脑海中忽然起伏的这一抹久远的回忆,使此时的枫临雨忘了后背的剧痛,嘴角浮起了仿佛的微笑,然后,就是含着这抹甜甜微笑的嘴唇,慢慢凑近厉帝肩头的伤口,却在一丝轻颤后,软软的伏倒在了厉帝肩头。

        嘴唇在肩上伤口处轻轻触碰,如一个甜蜜的轻吻。

        枫临雨缓缓阖上了眼睛,就像伏在情郎肩头的片刻休息,嘴角笑意犹在。

        “嬴梨,我在!”

        只留下这一句话,萦绕在厉帝耳中。

        如告别,如誓言。

        厉帝只能把怀中身躯紧紧抱紧,他痴痴怔怔的看着靠在自己肩头女子,已全然不知,自己该如何渡过下一瞬。

        眼中所见,尽是皇后如是休憩的神态,依旧姣好的面容,依然满足的微笑,已然记不得,上一次两人这样的相依相偎是在何时,只记得在很多年前,这样的依偎是他最大的享受,即使只是一时片刻,也能使他在风刀霜剑的劫难中得有宁静,可自从他坐上了帝王这张龙椅后,他肩上所承的就只是霸业宏图,却已有多年未曾为他的皇后,递上这一肩依偎。

        耳中萦绕,也尽是枫临雨的那一句话,“嬴梨,我在!”

        听着很寻常的一语四字,可他知道,也只有他知道,这其中包含着妻子给予他的全部温柔和绵绵情意。

        草原上的时候,燹翮,明月,蚩尤烈这些伙伴们都喜欢喊他梨子,兄长似的江揽怀习惯喊他阿梨,小胖子古悠然则喊他梨哥哥,只有枫临雨坚持连名带姓的喊他嬴梨,但这不是疏离,而是因为他初来草原时,心知自己是被父皇做为一枚弃子扔到了草原,京城门外看似盛大的那一场遣皇子入质草原的那一场送行,其实是汉景帝筹备多年,终于决心与老匈奴王对弈的一盘棋,所以那场送行中,母后泪眼迷蒙,当场哭昏,两位皇兄长叹离怀,殷殷道别,惟有他的父皇,一直没有看他一眼。

        有谁知道,他三皇子嬴梨从出生起,就是父皇决心送入草原的一枚弃子。

        天生皇子,也是天生弃子。

        所以当年的嬴梨是带着满身颓废,一心惘然的来到草原,无所谓明天如何,不在意来日长短。

        却有这个叫枫临雨的小姑娘,从京城一路跟随,跟着他一起入质草原,跟着他走入了原野上的风刀霜剑,又在这千难万险中,坚持着每天每时都连名带姓的喊他一声嬴梨。

        当他颓废时,她喊他嬴梨,是为唤起他眼中的光亮。

        当他惘然时,她喊他嬴梨,是为激起他心底的专注。

        尤其是在满腔愤霾,只想自暴自弃时,她还是站在咫尺可及处,柔声喊他,嬴梨!

        嬴梨!嬴梨!少女每一声脆生生的呼唤,都是在温柔的提醒他,他是大汉皇子,他也是大汉男子,所以即使天生弃子,落子成孤,也不可自弃于心,自废于行。


  (https://www.shengyanxs.com/read/33768/6984244.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shengyanxs.com。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shengyan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