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君小姐

　　司靖宸问完这话，便瞬间发觉自己太冲动鲁莽。

　　他对面前这少年并不了解，只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收集到他的一些信息——涿州新上任师爷，十七八岁，来自南方边境小城——

　　然而，他就这样直直地问了出来，这不是他的作风。

　　这姓舒的少年会是谁？他难道还会是君家人吗？从来没听说过君家在南方边境有亲戚熟人的！

　　自己真是糊涂了。

　　司靖宸急躁地蹙起了眉头。

　　今日，他好像是有些失常。

　　这个少年若是有心人安排的，那么自己这样逼问，实在太过失于谨慎。

　　毕竟，君家到现在都是一个讳莫如深的词！

　　“小人只是一个平民百姓，对司公子而言，有若微尘。”

　　然而，面前的少年却是毫不胆怯地开口了。

　　“但，小人的确有幸，认识君家的人。”

　　司靖宸瞳孔猛然紧缩。

　　他的心似乎被一根钢丝狠狠系紧，令他的声音像是被挤压过一般尖锐：“你认识君大人？”

　　舒墨抬起头来。

　　她面容清秀，表情安然，眼瞳黑白分明，十分坦诚，令任何人看了都心生好感。

　　她一字一句地说：“不，小人认识的不是君大人，而是君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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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小姐。

　　司靖宸感觉到自己的呼吸被抽离了，一瞬间，他的思绪脱离了他的身体。

　　他重重地握住自己腰间的剑柄，冰凉的金属令他缓缓冷静下来，他已经快两年没有听见有人说出过这个称呼，此刻，他竟有一个念头，希望这少年再重复几次这个称呼，就仿佛她还活在这个世间，就仿佛他还能见到她！

　　“你——你——”他深呼吸了几口，感觉到喉间火辣辣的，但还是恢复了神智，冷冷地笑了一声问，“你一个出身南方小城的少年，为何会认识君小姐？”

　　“小人说的是真事，若是司公子不信，那也没有法子。”

　　“刷”地一声。

　　一柄黑沉沉的短剑，带着幽微的寒光，抵在了舒墨的喉口。

　　剑尖，离她的肌肤只一寸。

　　他的目光似要滴下鲜血般：

　　“从实招来，若有半句谎言，必将严惩！”

　　舒墨依旧冷静，看都没有去看那柄魔鬼一般，随时都可要了她性命的剑。

　　她眼睛澄明，缓缓地开口：“四年前，小人曾有机会去京城游玩。因听说京城里的‘水天一色’书局里面有许多好书，小人喜爱读书，便去那里看书。一日小人想买一本书，书局却说最后一本已被人订走了。因为小人只有三天就要离京，时间来不及等新的一本货到，所以就想等等那位买主，过了两个时辰，她来了，是位年纪不大，很漂亮的小姐。”

　　司靖宸张了张嘴。

　　当说到“水天一色”书局的时候，他就已经差不多信了。

　　当年，阿舞喜爱这个书局的书，有时托他去买，但总是很快看完了，自己又很忙，有时候她干脆就自己出去买书，而且她莽莽撞撞的，连个小丫鬟都不带，随便穿套简简单单的衣裳坐着马车就出门了。

　　司靖宸缓缓地开口：“然后呢？”

　　少年继续道：“她应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但是一个随从都没有带，小人下定决心，跟她说，这本书我很喜欢，但我马上要离开京城了，希望从她手里买下这本书。”

　　“那位小姐想了想，就答应了。我喜出望外，赶紧掏出碎银子给她，这时却发现自己身上的银子竟然不够了！我感到万分尴尬，跟那位小姐道歉，准备走，可她却对我说，既然喜欢这本书，就送给小人。小人几乎不能相信，那位小姐说难得遇上喜欢看探案故事的人，就当交个朋友。小人问她姓甚名谁，她也大大方方地告诉了我，却没想到，不久之后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司靖宸一眨不眨地看着少年的面孔。

　　他似乎是想透过少年的面孔，看到当时的阿舞。

　　的确，他说得对，阿舞的确是这样大方的女子，虽是深闺小姐，京城贵女，她却有一颗豪爽的心。这样的事情，是她的作风，这个少年，没有骗他。

　　心痛再次袭来，那位少年却打量着他，问道：“司公子，你跟君小姐很熟悉么？”

　　司靖宸深呼吸了一口气。

　　他的声音有些无力，放下了手上捏着的短剑。

　　将剑收回鞘中，这个简单的动作，却似乎用了他全身所有的气力。

　　他回答道：“还算认识。”

　　他不想说那么多，不想说他们曾经一起共度的七年时光，那些春云叆叇的下午，她在秋千架上看书，他便在旁边的空地上练剑。有时她也会与他一起练剑，她虽是女子，性子却丝毫不柔弱。

　　不论是看书、写字、练剑、骑马，她都要做到最好。

　　少年咬着嘴唇，脸色苍白，似乎心内在纠结，过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问道：

　　“那么司公子你可知道他们一家的墓地，在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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