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陪伴

珊一步不离地陪着卓依依，生怕她不出什么意外。三天后，卓依依的情绪总算稳定了下来，虽然神情依旧黯然，但看起来晴朗了不少，已经出门买菜做饭了。

        饭后，卓依依对陆珊说道：“珊珊，谢谢你陪我，我现在没事了，你明天也赶紧上班去吧。我今天销了假，明天也回去上班了。”

        “真的没事了？”陆珊小心地探问道，直觉告诉她这次卓依依是被方子宇伤着了。在以前相处的日子里，她看的明白，方子宇把卓依依放在心尖尖上，从不会让依依受丁点伤。她就想，等依依跟江曜长久在一起，方子宇彻底死心后，眼里会看到她陆珊吧？不承想，上次依依跟江曜复合后，方子宇直接人间消失了，不找依依，也不找她，直到昨天收到方子宇的信息，她拨回去，他也不回。“你和方子宇他怎么了？”陆珊继续试探道。

        “珊珊，我跟你说过，在我最难过时，有个给我写信的男生。”卓依依垂下头，像在诉说一件旧事。

        “我记得。”陆珊回答。这个男生在依依心中举足轻重。

        “他就是方子宇。”卓依依声音沙哑，“可他说，他不喜欢我了，他有喜欢的人了。我才找到他，可却太迟了。”泪水又迷糊了眼睛。“不过，这几日我想通了，方子宇过得好我就开心了。以后，我也要好好生活、好好工作。”卓依依擦干了眼泪，努力挤出一些笑容。

        “嗯，我家依依最棒的，就算全世界人都离开了你，我陆珊也会陪着你。”陆珊豪气地说道。虽然她也暗暗喜欢着方子宇，但她早已明白，方子宇心里从来没有她，她把这份喜欢藏在心底，让这份感情慢慢消亡。如果方子宇和卓依依能在一起，她会祝福他们的。即使他们不能在一起，她也不会趁人之危，对她来说，卓依依是她的好姐妹。

        “还是珊珊最好！”两人拥抱在一起，破涕而笑。

        日子紧张平淡地过着，卓依依每天赶文案赶得半死，因为多次拒绝应酬被上司刁难，经常留在公司加班到晚上，每晚回到公寓累得倒床就睡，也就没时间去管自己乱七八糟的感情。为数不多的周末，她就找上陆珊，要么在公寓里搞个小火锅，要么就去饭馆里下馆子，日子过的也还算可以。

        周六早上，卓依依被手机声响起，一看时间，才八点三十分，不知是哪个王八蛋大早上骚扰人。卓依依心里骂着王八羔子，但又担心是哪个客户打来的，看了陌生电话整理心情，和声细气说道：“您好，请问哪位？”

        “依依吗？我是方姨，方子宇的妈妈。”手机端传来慈和的声音。

        “哦，是方姨，方姨你好！”卓依依一顿慌乱，这是她第一次接到方子宇妈妈的电话，心里惶恐不安。

        “依依啊，中午有空吗？我在佳和餐厅订了午餐，你陪方姨一起吃个饭，可好？”

        “好，好。”卓依依连连答应。

        电话挂断之后，卓依依对着手机发呆起来？方子宇妈妈怎么会有自己的手机号码？她怎么会想起给自己打电话呢？卓依依百思不得其解。

        由不得卓依依想太多，卓依依公寓到佳和餐厅坐餐厅坐地铁要40分钟，她赶紧起床认真洗漱，匆匆地吃了些早餐。打开衣橱认真挑选衣服，左挑右选后，选了一条卡其色的过膝裙子，大方得体又不失可爱，搭乘地铁后，十一点三十分到了餐厅，比约定时间早了半个小时。见长辈，晚辈要早点来才算礼貌，这点认知卓依依还是知道的。

        到了佳和餐厅，卓依依找到位号准备坐下来，却看到方子宇妈妈早已在那等候。“方姨，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卓依依连连抱歉。

        “没事，是我来太早了。”方英微笑着，眼角泛起丝丝细纹。方英虽从农村搬到城里，但骨子里是个很温柔的女子，现在烫了齐肩的卷发，染了紫红色，穿着坎肩连衣裙，看起来温柔大方，自有一股美丽的气质。

        “几年未见，方姨越来越年轻了。”卓依依由衷地称赞道。

        “依依才是，这几年长得越来越漂亮了。”方英瞧着卓依依，这个打小看着长大的女孩，长发柔顺地飘在肩上，越来越标致了。“依依，阿姨我以前就很喜欢你，看着你和子宇小时候黏在一起玩耍，我可开心了。”

        “谢谢方姨以前一直关照我，我都吃了方姨好多点心，你们搬走后我多舍不得呢。”卓依依说道。

        “我都不知道你喜欢吃，早知道要多做点给你吃。如果你父母还在，我们两家人又可以聚在一起，该多好！”方英不由感慨，世事难料，她是很久之后才知道卓依依父母出车祸的事。

        “嗯，是啊。”卓依依轻轻附和道。

        “当年，子宇知道你家的事，早早订着车说要回去陪你，可我又刚好摔了腰，急需卧床照顾，他就不得不留下来陪我，怕我担心又不告诉我你家的消息，天天看他拿着手机打你家的电话，问他他又不说。”方英喝着饮料，慢慢说着以前的事。

        “是吗？他没跟我说过这些。”卓依依不知道这些过往，他到江大找到自己后，也没说过这些事。

        “他就是个闷葫芦。我自家的儿子做妈的最清楚。”方英笑了笑，“我知道子宇一直喜欢你，很早就喜欢你。每次跟你在一起后，他都特别开心，眼里都没我这个妈妈的。”

        “方姨，他说他喜欢别人了。”卓依依打断了方英的话。

        “依依，你相信吗？阿姨不相信的。子宇从未带过一个女孩子，在我面前除了提起你，也没提起过其他的女孩子。”方英一改笑容，眼神变得很伤感，“子宇明明是个很开朗乐观的人，可这个月来，他不去公司上班，也不回家住，打电话说两句又挂了，我真的很担心。昨天，我才从医生那里知道，子宇他病了。”说到这，眼泪簌簌地掉下来，脸上的妆容冲出一条淡淡的泪痕。

        “怎么会呢？前段日子我见他都还好好的啊。”卓依依一脸讶然，自她认识方子宇以来，方子宇身子骨一直很好，读书那几年都没怎么生病的，反倒自己，三天两头感冒发烧，方子宇的书包里常年备着感冒药，就是预防她生病给她吃的。

        “我也不相信，可这明明白白的疾病诊断书，我又不得不信。”方英从包里拿出病历本，递给卓依依。

        卓依依接过病历书，翻了又翻，病人姓名，方子宇，疾病诊断结果：渐冻症。卓依依抖了抖手，病历书掉落在地上，反应过来，卓依依连忙捡了起来。

        “依依，你说，毫无预兆地，子宇他怎么就患上这样的病？如果可以，我宁愿生病的人是我。”方英控制不住情绪，泪如雨下。

        再看了眼病历书挂号时间，竟然是自己上次自杀出院后一个星期？自己病好了，方子宇却病了？卓依依百思不得其解。

        “依依，我知道我这样说可能有点过分，”方英紧紧握住卓依依的手，“阿姨恳求你，请你陪陪子宇，他最在乎的人就是你，如果你能陪他，或许他还能熬过来。”

        “方姨，你放心，即使你不说，我也会陪着他，只要他不舍弃我，我一定陪他到老。”卓依依反手握住方英，坚定地说道。

        “好，好，是我看大的孩子，一定不会错的。”方英心里很欣慰。

        和方英分开后，卓依依一直在查渐冻症的病症，百科上写着，渐冻症是肌萎缩侧索硬化，是一种慢性神经元性疾病，主要是由运动皮质上运动神经元和脊髓及脑干下运动神经元损伤造成的，该病导致四肢、躯干、胸部、腹部肌肉逐渐无力并萎缩，从而影响运动、交流、吞咽和呼吸功能，最终致死。该病目前仍无法治愈，可通过联合治疗改善症状，改善患者生活质量。

        “最终致死”、“无法治愈”这几个字眼像泰山压在卓依依心口上，无法呼吸，直到来到江宇花园，卓依依调整了呼吸。“再难，再难，我都会陪着你！”卓依依对自己许诺道。

        门铃说一直响，里面的人一直未出来。卓依依坚信方子宇就在房里面，她一直按，铃声停了她就继续按。等她准备按第十次时，房门开了。方子宇一脸邋遢、满头蓬松地出现在门口，看到卓依依后赶紧将门关上，幸亏卓依依眼疾手快地挤了进去。

        “你怎么来了？”方子宇一脸局促，他整日整夜地昏睡，胡须都几天没刮了，他实在不想让卓依依看到这样的自己。

        “来看你了呗！”卓依依扫眼过去，客厅里不似以前干净整洁，横七竖八地堆着一些衬衣，桌子上堆着七八盒方便面。卓依依快步上前，整理好衣服，又将方便面全丢进垃圾桶。

        方子宇一脸愕然地看着卓依依忙碌的身影，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就被卓依依拖到洗浴间，叫他抓紧收拾收拾自己。方子宇顺从地给自己洗了个大澡，把胡子都刮干净了。等他出来时，客厅里已是一尘不染，明亮干净。

        “来，吃点西红柿鸡蛋面，我刚弄的。”卓依依一脸温柔地说道。

        难得看到卓依依这种神情，方子宇鬼使神差地坐下，三两口就把面吃完了，意犹未尽。

        “好吃吧？我天天做给你吃，可好？”卓依依昂起笑脸，对着方子宇说道。

        方子宇看着卓依依，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换作以往，方子宇定会受之若宠，但现在，“依依，你应该天天做给你的爱人吃，而不是我。”方子宇说完，站起了身。

        卓依依一把扯住他的衣服，从后背紧紧抱住他。

        “方子曜，我的爱人一直都是叫方子曜的人。”

        突然的告白叫方子宇无从适从。“依依，你值得更好的。”方子宇叹气道。

        “方子曜，别推开我，我的生命就是你的，你都不要我了，我还要这人生作什么？我们已经错过了那么多年，难道还要错过吗？”点点泪珠如珠帘般铺满了方子宇的外衣，滴滴渗入到了他的心里。

        “你走不动，我推你走；你吃不了，我喂你吃；你写不了，我替你写。这一生，我会像胶水般，死死缠住你，至死不休！”卓依依继续说道。

        方子宇终于转过身，捧起卓依依的双脸，在她额头上深情一吻，“好，我们这一生，在一起！”

        两人破涕而笑。

        两人未察间，两点泪滴穿过层层气障，飄屋越翎，落到“荠兰小屋”，化进元荠的玉瓶里。

        有了至情至爱的血和泪浇灌，玉瓶里的花骨朵锭然开放，青蓝红紫，开了四朵，妖娆万分，夺人眼目。元荠叹了口气，看着自己的真身，七色花只开了四瓣，十成的仙力只恢复了六成。自己等了两千年，才等到这四瓣花开放，要完成七色花完全开放，又要搜齐与自己相融合之人的至情至爱之血或泪，不知又要花费多少时间。这两千来年的孤寂，太过痛苦。

        元荠手拿着玉瓶，晃晃悠悠地来到“荠兰小屋”的尽头，尽头那端有个隐形的小门，元荠的身影穿过小门，进到里面，宽敞的房间里古朴简易，四周围亮起烛火，一个石头般的身影若隐若现。依稀见得剑眉紧促，古朗耀眼的五官，双眼紧闭，似在沉思。

        元荠端看着这个身影，苦笑道：“竟然不爱我，何必舍了一身修为塑了我半透明的生命，留我一人在这人间苦熬前年。”元荠欺身上前，摸了摸石头人的眉毛，元荠身一震，对方的眉毛似乎蹙得更紧了，“怎么，连摸也摸不得么？”元荠转过身，喃喃自语，“这世间太苦了，这人间两千年来，我时常想起我们以前的点点滴滴，发现都是自己自作多情，你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与我从无半点情意，是我执意，要拖你入情爱，偏偏你爱的从不是我。现在我想明白了，化我这身残躯，洗掉这几千年荒唐的欲念，回归大地，做回自己的根本。”说罢，元荠闭上双眼，心中默念，一瞬间，元神散化成无数花粉，纷纷飘入玉瓶，玉瓶里七色花盛开，仿佛是时间最美的存在。七色花发出星星点点光芒，照耀了周边景象。石头塑身瞬间掉落，人影逐渐变得清晰。七色花一声叹息，“两千年人间，还你。”花儿陨落，逐渐变成一个黑硬的小种子。

        白砚刚苏醒，眼睛微开，眼睁睁地看着元荠消失在眼前，刚复活的心脏又冰冻起来，捞起地上的小种子，喃喃自语，“这次，我还能拿什么换你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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