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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我养你啊


许糯接到韦伊爸爸电话的时候,正站在自家楼下。

        白石郎已经楼上楼下跑了两遍,说她交待的地方没有房产证,她又让他上去了,这次让他把整个屋子都翻一遍,找到再下来。

        “是许小姐嘛?”

        这个称呼很新奇,很少有人这么叫她,“许同学”才应该是她的正式称呼。

        “我是韦伊的爸爸。”

        电话那边的声音也有些哑,是个很成熟的男声,也许等韦伊再过几年也会是这种音色。

        “您好,请问韦伊现在在哪呢?”

        许糯直接且急切的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这句话脱口而出才觉得自己可能有些失礼,于是又补了个称呼,“叔叔您好。”

        电话那边轻轻的笑了一下,“我给你打电话也是要说这事儿,他未来一段时间都要住院治疗,所以你可能见不着他了。他让我跟你说一句对不住。”

        “正好你俩年纪小,也没相处多长时间,感情还浅,现在断了都不至于太伤心。”

        七月的太阳毒辣,许糯现在站在一片空地上,没有一点遮盖物,她只觉得自己被晒的要眩晕起来。许糯握紧了手机,对方慢条斯理,不是和她商量,只是来告知她而已。

        这让她很被动,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于是她有些傻气的问了回去:“我没明白,是韦伊说要和我断了嘛?”

        电话那边嗯了一下,又说:“我们都是这个意思。”

        “他现在能安心住院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得放一放——”

        许糯这次知道自己没礼貌,但是还是出言打断他,“我不信。我不信他说要和我断了,除非他亲口和我说。”

        那边又笑了一声,像是在纵容她的鲁莽,“我都说他要住院了。小姑娘,你和我儿子好一场,不白好,市中心那套平层送你了。”

        “我不是——”

        话说一半被打断了,“被杀那家的赔偿款也是我儿子拿的,小一百个,估计他都没和你说。我知道,像你们这样的有情人,真心金不换嘛。但人也不能太贪心不是?”

        按理说许糯应该觉得自己被羞辱了,毕竟对方的话语过于嘲弄,言语之中真把她当成了拜金的捞女。但她现在没有丝毫的心神去想自己,或者想自己的自尊心,她反问道:“韦伊现在在哪个医院?我可以去看他嘛?”

        “看望就不必了,过两天要转院。”

        “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算我求您行吗?”

        “没必要的,你俩就先到这儿吧。”

        说完他就把电话挂断了。

        许糯的手拿下来,她有些呆滞的看着自己的通讯录界面,按下那个号码点了回拨,被挂断了。再拨,就是占线了。

        你俩就先到这儿吧。

        这儿是哪?为什么只能到这儿?

        许糯胸腔里升起来一团乱糟糟的情绪,说是愤怒也不全像,还掺杂着一些无奈和很多担心。酸苦辣咸都有了,荼毒的她整个人都恍惚了起来。

        耳边响起白石郎有些急躁的脚步声,他脸上出了些汗,表情有些着急还带着几丝慌张。他冲着许糯摇头,“没有,都没有。”

        他把全屋每一个角落都翻了,没有找到房产证,但他明明也记得许橙愿意把证件放在衣柜的小抽屉里,但他死活没找到。

        俩人对视了一会儿,都没说话。

        许糯也不知道自己想什么呢,太多事情涌进脑海,她好像忽然被烧短路了,大脑空白了几分钟。

        身后来了人。

        “请问一下,这栋楼哪一边是1单元啊?”来人穿着很正经,胸前还带着工作证。

        白石郎指了指身后。

        他们家这片是老楼区了,楼道上的门牌号该掉的都掉光了,有的单元连门都没有。送外卖的上门之前都要打电话确认几遍。

        许糯看着来人胸前别的党徽,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你们是来干什么的呀?”

        “法院来贴告知的,房屋抵押征收。”

        “哪家啊?”

        许糯看着对方嘴巴一张一合,吐出来一串她无比熟悉的门牌号,忽然觉得眼前有些发黑。白石郎伸手扶住了她,他看着她眼神里满是惊恐。

        原来这就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人要是走背时,真就是没有一件事是顺的。

        -

        许糯给李晴打了个电话,她那边不知道在干嘛,声音很嘈杂。

        “你把房子抵押?”

        过了好久,许糯才听见一声嗯。

        “你做什么抵押?今天法院来贴房屋征收告知了,你知不知道!”

        李晴的声音有些哑,听起来好像很为难,“我去南方做生意嘛,贷了点钱。”

        “贷了多少?”

        “银行贷了一些,网贷了一些,有四十多万吧。”

        “四十多万?你,你知道这钱能用来……”许糯张了张口,忽然不想和李晴说了,叫做厌倦的怪物袭击了她,缠住了她,让她的声音也变轻了,“算了,算了。”

        “怎么了呀?你和许橙要急用钱的嘛?那个房子拍卖之后多出来的钱,可以用的,够你们俩上大学的。糯糯,你给妈妈打电话——”

        “好,我知道了。”许糯没管她接下来要说什么,直接把电话挂断了。没有抱怨,没有争吵,没有崩溃。小姑娘就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我知道了”,这句也不是和李晴说的,更像是和自己说的。

        许糯扣上手机,握紧了白石郎的胳膊。可能是因为没吃没睡的低血糖,也可能是因为晒了太久太阳有些中暑,她的脑袋和四肢忽然都不听她的使唤了,软软趴趴的当场就要罢工了。

        白石郎有些慌张的蹲下把她背到了阴凉地方,许糯在凉亭坐了好久,喝了好些水和功能性饮料,才稍微缓过来点。

        “让我想想,让我稍微想一想。”

        许糯坐在凉亭里有些斑驳的长椅上,喃喃自语道。真的有些难啊,她现在有点像眼前这课小白杨树。这批树是去年栽的,冬天太漫长,树长得也不好。现在都七月份了,它还只有几根树杈,树叶也稀稀疏疏的。

        根本投不成像样的阴凉,更别提去做承重的栋梁。

        “你去睡觉。”

        白石郎看着她,忽然来了一句,不是询问,是很坚定的陈述。许糯有点迷糊,今天怎么一个两个都喜欢用这种命令式的句子。

        白石郎神情很焦急,她现在的样子太差了,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简直和过年时住在医院的时候没什么两样。如果许橙醒过来,知道自己没照顾好他妹妹,他是要埋怨的。

        -

        许糯没听白石郎的,本来她和白石郎回去取房产证,这一路上都够忐忑的了,要不是怕他说不明白,她寸步不敢离开医院的。

        万一许橙又发生些什么事呢?又要她签通知书或者同意书呢?或者要她输血呢?

        她得回去,哪怕他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但她得在他身边。

        医院还是人来人往,icu这一层能稍微安静些,住进来的不是重病就是绝症,气氛沉重的不需要任何人来提醒。

        许糯和白石郎找到护士,又看了看监控视频,其实也看不清什么,但看着仪器上的线在一跳一跳的,就觉得安心不少。小护士说,等过两天病情再稍微好转一些,就允许家属穿上防护服探视了。

        许糯白石郎和小护士道了谢,走到走廊上找空位,想着坐一会儿。

        下午的阳光从走廊劲头的窗户撒进来一点,就点亮了整条甬道。许糯还背着高考时的书包,她也没想着摘,就那么坐下来。屁股沾到椅子那一瞬间,疲惫忽然就从脚下从椅面上漫了上来,像是她的身体也知道回到了她回到了许橙了身边。

        困意刚染上许糯,她刚刚想阖一会儿眼睛的时候,走廊传来一阵嘈杂。

        有医生护士从眼前跑过去,嘴里念叨着颅内出血的字眼。

        许糯忽然就有些不安,慌张起身,但又不知道问谁,所有人看起来都有急事。她和白石郎像个无头苍蝇乱转了一会儿,忽然被一个医生抓住了,他说,“你是许橙的家属吧,你签一下病危,还有他现在需要再次头部手术。”

        许糯看着单子上的病危,仿佛两根尖针飞过来刺她的眼睛,她没掉眼泪。

        哭了误事。

        所以这两天都没敢哭。

        许糯签了字,靠在墙上盯着墙上显示着“手术中”的灯,半天没眨眼。白石郎握着她的胳膊,好像怕她随时倒过去。她回头看他,他自己也是摇摇欲坠的。

        手术室门口的墙皮掉了一块,不是因为没刮好大白,是被人扣的。可能每一个在门口等待的人,都焦躁不安,手足无措,但又偏偏想找点事情干。这面墙上不仅有被指甲刮掉的大白漏出水泥的破损,还有很多用指甲一下一下刮出来的字。

        许糯倚在墙上扫了一眼,大抵都是一个词,平安。

        横着写平安,竖着也写平安,唯盼着亲近之人平平安安。

        许糯伸手按了按自己的眼睛,想要把这阵酸涩压下去。

        她仰起头,想起了白天的事情,想起来自家要被强征的那套房子,她爸的骨灰盒还在里面。她爸是消防员,因为救火去世的。听说那天他也是被直接推进了手术室,又被推进了icu,然后又死在了手术台上。

        然后高高大大的他,就住进了那个小小的盒子里。

        紧接着想起了韦伊爸爸那句,你们就先到这儿吧,多晦气的一句话,她现在想想都觉得喘不上来气。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要离开她呢,还都这么着急?

        许糯终于明白韦伊每次对她说,许糯你要抱紧我,是什么样的心情,什么样的感觉了。她转过头,看着白石郎,想要找个抓手。

        但明显他比自己更惊慌。

        白石郎整张脸都是白的,他眉毛紧皱着,不停地用左手手背敲右手的手心,中间穿插着摊开双手的动作。这是手语里面“怎么办”的动作,他太着急了,打得很用力又很乱。

        对啊,怎么办啊?

        许糯想了半天,觉得自己特别的没用,焦躁折磨的她坐立难安。石郎还在疯狂的打手语,用很复杂的眼神看着她,惊恐焦躁还有抱歉,眼泪已经含在眼圈里了。

        许糯看着他眼睛里的泪光,开口了,声音很轻,隔着口罩还有些含糊。

        “石郎,怎么办啊?我就这一个哥哥了。”

        按理来说,这么小的声音,白石郎是很难听清的。但可能是走廊安静,可能是他注意力集中,他听明白了。眼泪唰的一下子掉下来了,蜿蜿蜒蜒的流到了口罩里面,像是两条小溪。

        他从来没这么绝望过,对啊,天底下就这一个许橙。

        -

        许橙从手术室推出来的时候,天空晚霞烧的正艳,医生简单和她交代了一下,又稍微安慰了她两句。

        许糯是被白石郎强制拖到宾馆的,他说她现在像个鬼,再不睡像是要飘走了。他说他会在医院盯着,可白石郎也一天一夜没睡了,脸色也没好到哪去。

        许糯没说过他,因为白石郎也不听她说,只是用他的固执大法,用他有些错位的语调重复“睡觉”两个字。

        医院旁边的旅馆条件不算太好,一推开有一种潮味。许糯脱下书包放在椅子上的时候,感觉身体一松,这个包里没有什么,但是背了一天一夜像是成为了她的樊笼。书包侧兜还塞着一瓶水,三天前塞的,她一直没喝。

        许糯伸手把这瓶水抽出来,刚想拧开,动作忽然顿住了。

        她看见侧兜底部有一张银行卡,那天韦伊递给她,她没接的那张。

        许糯看着这张卡,愣了一下,紧接着这些天一直没掉出来的眼泪就流出来了,像是下了一场雨。

        她想起韦伊和她说的话,乍一听的时候带着点不正经。

        乖乖,你切记,钱在哪,爱就在哪。

        你和伊哥处对象稳赚不赔。

        哥有点小钱,到时候都给你花。

        他从不介意自己的感情很俗气的表达出来,他说,真金白银摔出去才能听见响儿,花言巧语那都不算数。

        但其实他花言巧语也说了不少。

        疫情封小区的时候,俩人学完习之后会躺在一起看剧看电影,他确实和她猜的一样,喜欢看各种影视剧。他特别喜欢周星驰的电影,尤其是那部《喜剧之王》,俩人看了好多遍,每每到尹天仇追出来喊住柳飘飘那一段,他都要拉着她的手,和电影里的尹天仇一起喊出来那句,“我养你啊!”

        许糯没有陪他演过,她觉得怪傻的。

        真的怪傻的。

        想一想她就哭的更厉害了,鼻涕眼泪流了一脸,比坐在出租车上的柳飘飘哭的还要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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