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送你山茶花
【不需要。】
【这本来就是弯路，你不要浪费时间。】
【我他妈的讨厌成为累赘，也不想绊谁的脚。】
【许糯，我要是以这个样子和你在一起，每分每秒都会良心难安。】
这四句话不算长，他说了得有十分钟。
印象里的韦伊是桀骜不驯的，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哪怕她们在一起之后，他不羁的神态有所收敛，他依旧是自由的让人眼热的少年。许糯永远记得，他站在客厅里随手拿起机器弓，对她说，“你看，我要射画上人的鼻子。”
他笑起来的时候，灿烂如朝阳，风雪都可以为他绕行。
他是把完美挂在嘴上的臭屁少年，虽然他不说，但许糯知道，承认自己脆弱，已经让他觉得难受的不行。毕竟每次崩溃之后，他面对她的时候都不太自在。
现在在她面前坦露狼狈，那感觉估计和凌迟没什么区别了。
因为一直结巴，他就在不断的扇自己耳光，许糯去攥他的手，他没反抗。但还是说不出来，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急得太阳穴上的青筋都起来了，一头撞到旁边的树上，才说出来。
许糯看着他，想起来小时候的白石郎，也是说不出来，急的就直打自己头。她小时候不懂事，就着急帮他接话。直到有一次许橙很认真的和她说，许糯，你下次不要这样了，你以为是帮忙，其实会让他更难受。
她想起这句话的时候，韦伊刚好说完，挣开了她的手向人群中走去。许糯有些茫然地看着他的背影，耳边好像听到八岁的许橙的质问，你不是说好不这样了？
她恍惚了一下，那年那个不懂人心的小女孩还在不服气的问，“那我怎么办！看他那样，我要憋得难受死啦！”
许橙白了她一眼，“你只管着你自己，他也要难受死啦！”
对哦，她怎么就没考虑到呢。
他也要难受死了吧。
-
又是黄昏，她们第一次遇见那天的晚霞和今天一样漂亮，一样烂漫。
许糯沿着湖边找他，走了两遍没找到，他还没买手机，本来约好说吃完饭去买的。
许糯脚步匆匆往酒店走，路过街角，看见个花摊。红橙黄绿簇簇拥拥，隔着老远就能闻见香味，她停下了脚步。
白石郎她妈是个很爱养花的人，家里总有色彩点缀，别人夸她养的好的时候。张阿姨总是略带矜持随口道，诶呀，花可娇贵了，必须精心侍弄。
也许人也一样，对你珍贵的人，你也要精心相待。
许糯脑子里胡乱的想着，忽然自嘲般嗤笑了一下，自己可能是魔怔了，什么事情都要抹角拐弯的想到韦伊。她站在花摊前，看了一会儿，开口让老板包一下最后一朵白山茶。
因为是卖剩下的，所以这朵外侧的花瓣被微微压到了一些，虽然还是很漂亮，但是花瓣上的折痕很明显。
老板问她要不要换别的花，她拒绝了。
许糯捏着这一朵花回到了酒店，韦伊已经回来了，站在门口的抽着烟等她。
见她过来，伸手把烟掐了。
许糯把花递了过去，轻描淡写道：“回来的时候给你买的，我不好，知道你没手机还气跑你。”
韦伊勾了勾嘴角，脸上还残余着说不清的忧伤，“别瞎说，我自己走的。”
许糯笑了笑。
“韦伊，我刚才去买花的时候，摊上还有好多别的，按理我应该买玫瑰的。但我实在喜欢这白山茶，所以它有折痕也不要紧，那么多的花，它在我心里最漂亮。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但是我送给你。”
韦伊看着那朵花，没说话。
“回来的时候，我想了。要是——”许糯顿了一下，极快的扯了一下嘴角，“要是，你觉得和我在一起，实在不成的话，那咱们就到这儿吧。”
“等这趟回去，就各走各的路。”
韦伊低着头，一滴泪极快的从他眼眶里落了出来，要不是脚下的地毯晕开了一个点，许糯真的以为这是错觉。随即她发觉自己脚下也有晕开的湿痕，她这一路上其实把这几句话在脑海里过了好些遍，但真说出口，还是让她忍不住掉了眼泪。
也许她真的应该承认，她就是个没出息的爱哭鬼。
韦伊接过了白山茶，握在手里，轻轻的点了点头，“我——”
“别说了。”
许糯看着他，他这次头发理得不太好，耳侧的斜杠不太直，但他很适合带耳钉，配着他狭长的眼睛，有几分风流的味道。他眉目低垂，看起来伤心的要命。
许糯觉得自己心疼的厉害，她有一句话可能说错了，她对他可能不是喜欢了，如果是喜欢的话，她可能不会放手。就像衡殊调说的，我喜欢，强扭下来的瓜啃下来也解渴。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肾上腺素造就的心动已经掺杂了过多的情感，成了非常复杂的爱。
或许第一次爱人，都是手足无措的。
在她身上还多了一些后知后觉，在她非常明确的时候，她们已经要分开了。
许糯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忍着泪意亲了亲他的嘴角，“我们和好了，都不生气了，对吧。”
他按着她的后颈，用灼热的气息回应她。
脸颊有些微凉，许糯没敢睁眼。
-
随后几天，她们和所有前来旅游的男女一样，不能免俗的去了大理又去了丽江。
对以后只口不提，只享乐当下。
她们穿过大理古城里的小巷去吃烤乳扇，在民宿里和五湖四海的年轻人一起玩狼人杀，租了辆拉风的跑车去环游洱海，坐在客栈天台上看日暮苍山等倦鸟归林。
许糯的耳洞有一点发炎，可能是对耳钉材质有些敏感。他拉着她去金店买耳钉，许糯说买三对就好，一人三支正好。韦伊没同意，把挑中两款剩下的都让柜员包起来了，一共十几对。他说，这小玩意看着也太容易掉了，没有备用的可不行。
该说不说，这一掷千金满不在乎的派头还真挺迷人。那个柜员看着他脸都在放光，一直对许糯说，“你男朋友对你好好哦。”
大理到丽江的这一路穿山过岭，火车扎进隧道，车厢变得一片黑暗的时候，韦伊就会凑过来和她接吻。
许糯趴在他耳边偷偷地说，“我们好像偷情哦。”
他挑着眉看她，“你喜欢刺激的？再来一口？”
许糯笑骂他是死皮不要脸第一人。
到了丽江第一天，许糯被晒伤了，她本来白净的脸硬生生晒出了高原红，韦伊一边笑她一边在古城里到处找美妆店，给她买防晒霜。晚上回客栈的时候，她难得娇气了一下，小声抱怨等回去的时候，一定晒得跟黑皮蛋一样。
他一边给她吹头发，一边花言巧语哄她，“颜值和肤色没有太大关系，晒黑了，你就是焦糖美人，啧，咱更甜了。到时候亲一口，至少三个糖尿病加号。”
她翻了个白眼，看着他小麦色的皮肤，起了鬼心思，招了招手让他凑近了些。张口在他脸上咬了一口，随即呸了一下，“焦炭男人。”
他愣了一下，把她按翻在床上，对着没晒伤的脖颈一顿咬，直咬的全是口水才作罢。俩人闹了一通，许糯看着韦伊神色有些不自然，他倒是没说什么，自己去厕所解决了，许糯躲在被子里憋着笑的喘不上来气。
两人去丽江玉龙雪山，许糯有一点点高原反应，头晕，韦伊本来说不爬了。许糯不干，拿着氧气瓶，说：“来都来了！”
韦伊说：“头晕就头晕，怎么人还歪上了。”
许糯也上来要强的劲头了，“我不管，今天我许某人一定要永登高峰。”
最后要强的许某人是被韦伊背着爬到了最高点，热得他把身上的羽绒服都脱了。站在海拔5596米，天空仿佛触手可得，眺望远方，尽是重叠山影，有种蓬山万里尽收眼底的错觉。阳光璀璨映在山间积雪之上，白雪将这份璀璨变的更加耀眼，盯久了眼睛会有些刺痛。
韦伊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副墨镜给她戴上了，忽然问她：“许糯，你爱我嘛？”
许糯笑了笑，伸手去给他遮眼睛，“爱啊。”
“你得说完整啊，谁爱谁啊？”
“我爱你，许糯爱你。”
许糯说完，有些不好意思，转过头不看他。虽然难为情，但关键时刻她从不吝啬表达，她也想韦伊知道，自己正被爱。
韦伊把小姑娘揽到怀里，指着山上的积雪小声说，“我记住了，这儿也冷，你这话也冻瓷实了。”
当天晚上他俩去了古城里的酒吧一条街，虽然疫情之下稍显冷清，但dj舞曲和民谣齐唱分贝也是足够大的。韦伊和驻唱借了吉他，给她唱了一首歌。
这是许糯第一次听韦伊唱这种慢歌，他总是喜欢唱欢快的歌，他跟她说，不管伤不伤心都不能听慢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了这首歌。
这是一首粤语歌，应该很老了，旋律很动人。
“诗一般的落霞
酒一般的夕阳
似是月老给你我留印象
斜阳离去朗月已换上
没法掩盖这份□□盖弥彰
这一刹情一缕影一对人一双
那怕热炽爱一场”
……
许糯坐在窗边看他，她没点酒，但是有种醉了的感觉。一曲终了，酒吧里满是掌声和喝彩，少年坐在台上，冲她璀璨一笑，他的声音经过话筒的扩音很性感，“许糯，这首歌送给你。”
她看着他走过来，问道：“这首歌是什么名字啊？”
他用那颗尖牙咬了咬下唇，哼了一声，“不告诉你。”
许糯撇了撇嘴，要拿起手机自己搜歌词。韦伊攥着她的手不让，恐吓她一会儿手机玩没电了，她俩就要被扣下来刷盘子。没错，韦伊现在还没买手机，他说反正也没人找她，他就要赖着她，当个随身物品。
这天晚上两人在酒吧呆到很晚，一直到凌晨俩人才出来，韦伊牵着她穿过古城回客栈，深夜的古城寂静万分，穿街过巷的风吹的人有些冷，韦伊把外套拉开把她揽到胸前，两人像是傻瓜连体婴一样慢慢往回走，十几分钟的路走出来了半个小时。
第二天睡醒，他们坐上了回昆明的飞机。
-
离开几天，这里并没有什么改变，阳光依旧热烈。
许橙已经放假了，说过两天就到家，让她做好准备给他接风洗尘。许糯心想，如果告诉他自己在云南，他一定是要吓死了。
还是那家酒店，还是那家西餐厅，他们吃了午饭。
许糯又点了一杯龙舌兰，喝尽最后一口的时候，没忍住，问他：“韦伊，真要和我分开了？”
他抬头看她，眼睛里有些错愕，这个问题突然打破了镜花水月。
许糯笑了一下，有些抱歉给他夹了一个肉丸子，“不说这个了。”
换到一年前她决计说不出这样成熟的话，但此时此刻她一点都不想让他为难。
“今天你生日，你想好许什么愿望了吗？”
韦伊愣了一下，他根本没想起来今天是自己生日。
小姑娘挑了挑眉，“忘了？我还给你订了蛋糕呢，合着你自己忘了。”
许糯抬手看了看表，应该已经送到酒店前台了，本来想着直接拿到餐厅，结果蛋糕店老板说时间不够。
韦伊掩饰情绪一般地笑了一下，把手里的叉子放下了，“那我现在不能吃了，得留着点肚子吃蛋糕。”
许糯点了点头，“成。”
付完账，两个人牵着手走回酒店，刚到旋转门，就看见了柜台上的蛋糕。
看见那个蛋糕的一瞬间，许糯忽然有些心慌，轻轻挣开了韦伊的手。
“我去买点水，房间里没有水了，你先把蛋糕拎上去。”
“我和你一起去买水呗。”
“不用，你上去把蜡烛插好，好嘛？”许糯歪了歪头。
“我过生日，还得自己插蜡烛？”
许糯推了一下他，“诶呀，能者多劳，快去吧。”
看着韦伊往柜台走，许糯转身下了台阶，她也不知道自己刚才的心慌是怎么回事。可能是想到去年他的生日，可能是想到明天他们就要分开，她忽然有些不敢踏入这个酒店了。
路的对面就是一个24小时便利店，许糯推门而入，拿了水，在货架前徘徊了一会儿，最后停到了冷气柜前。
在雪花劲爽勇闯天涯里面，叫“风花雪月”的啤酒看起来格格不入。
风花雪月，还怪浪漫的。
许糯打开柜门拿了两听，出了门，看着对面的酒店，还是不想回去。
伸手拉开拉环，哗啦啦的倒进嗓子里，泡沫铺天盖地的在喉咙口炸裂，微微酸涩的味道弥漫在口腔里。许糯拿起来认真看了看，晕乎乎的想，风花雪月就是这个味道？
还成。
第二罐喝到一半的时候，许糯看见韦伊从酒店出来了，神情有些着急。他一出来就看见她了，舒了一口气。
许糯往路边走，顺便把酒塞到路边的垃圾桶里。
他过来牵她的手，睨她一眼，“自己一个人喝酒？你要变成个酒鬼了？”
许糯控制不住自己的笑，露出了一排小白牙，“可以嘛？我可以做个酒鬼嘛？”
“不行，喝多了被人捡走了怎么办？”
韦伊语气不太好，握着她胳膊的手有些紧。
“那你会来捡我嘛？”许糯凑近了些，在他耳边问。
韦伊转头看了她一眼，许糯低下头，“行啦，知道啦，以后都不喝啦。”
从电梯间出来，推开房间的门，蛋糕上已经规规矩矩的插满了蜡烛，许糯数了三遍，冲着韦伊比了一个大拇指。
“诶！正好你20岁诶！”
韦伊有些无奈的把她按在凳子上，掏出火机，一个个点火。
小姑娘喊着关灯拉窗帘，他一通忙活，才消停了点，说要给他唱成生日快乐歌儿。她唱的有些跑调，最后也不知道唱的是什么了，韦伊听着跟山路十八弯一样。
一曲终了，她拍着手催他，“你可以许愿了！”
韦伊笑了一下，刚闭上眼睛，就被她用两个手指扒开了。
“……”
“等一下等一下，你先别许，我跟你商量个事。”
韦伊挑挑眉，小姑娘喝多了不算太闹人，但是就是话多了，而且总是冲着人笑，笑得那个甜直把人看得心花怒放。
“你把这个愿望让给我吧，我许愿。”
许糯眼神很认真，眼巴巴的，两只手还在胸口抱着拳，像一只会拜一拜的小猫。
韦伊被她可爱到了，心都软成了棉花糖，但嘴上却反问着，“我过生日，你许愿？乖乖，你有点不太讲道理啊。”
小姑娘又拜了拜，伸手去摇他的胳膊，“你看，咱俩这么好，你就让给我吧，好嘛？”
韦伊不说话，只是笑着看她。
“你最好了，让给我吧，好嘛？好嘛？”
她的脸凑近了，一边问着好嘛，一边晃着小脑袋。韦伊忍不住了，凑过去亲了亲她，点了点头。
眼见着小姑娘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伸手拔掉了一根蜡烛，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
韦伊看着被拨掉的那根蜡烛愣了一下，这估计也没太醉，还知道俩人差一岁呢。
“你想知道我许了什么愿望嘛？”
韦伊一边伸手去拿切蛋糕的塑料铲，一边开口道：“我不想，愿望说出来不是不灵了嘛？”
许糯点了点头，像是觉得有道理，接过来蛋糕吃了两口，又抬起头。
“你说我能再说一个嘛？我突然又想起来一个。”
韦伊笑着，“这么贪心啊？”
“嗯，我表现得这么好，贪心点又有什么的呢？”
许糯抽出纸擦了擦嘴角的奶油，看向韦伊的眼睛，绽开了一个璀璨的笑。
“我们做|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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