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坦言


“可是,教授,它们是活的。”我坐在魔药教室里,看着面前坩埚里活蹦乱跳的癞□□,不知道怎么把它们的脾脏分出来。

        “是啊,碰巧的是,我以为你也跟它们一样,尚有自主行动能力。”斯内普坐在讲台前,音调不急不缓。

        “你是要我杀了它们。”我依然没动。

        “你以为,禁林里有成群成片的死□□存在就为了供霍格沃兹全校上魔药课?”他不耐烦地站了起来,黑色的袍子在空中翻飞着,站到了我的桌前,“快点动手,卢克伍德小姐,这是你的禁闭任务。”

        我试着拿起桌上的小刀,贴近了一只□□,另一只手按住它滑腻腻的皮肤,它冲我好奇地眨了两下眼睛。

        “我做不到。”

        “就像你下午对毛虫那样——用热水烫一遍,然后从颈下割到腹部,将皮割开,破坏皮下黏膜,刀尖向上划开,别弄坏脾脏——你想让我说几遍?”最简单的词句也能让斯内普说出冷笑的意味来。

        “我下不了手。”

        “听说弗利维认为你在决斗场的表现很出色。据我所知,我们这位对冷血动物含情脉脉的圣人,可不止一次对自己的同学——甚至是兄弟大打出手,我想你很引以为傲吧?即便枯燥、乏味、无用的魔药课学得一塌糊涂,可仍有魔咒成绩拿得出手,足够自己在学校这个小圈子里出尽风头,是吗?”我没接话,斯内普的嘴角抖了抖,“让我告诉你,仁爱的小姐,如果你的目的不是成为一个屠戮机器,如果你不想提前自己的死亡时间,如果你不是一个只会提着脑袋往前冲的莽夫——就该把这门精巧奥妙的学科弄弄明白,给自己省点力气!”

        他围着我,边说话边四平八稳地踱着步子,就像我是什么需要他吟诵咒语才能开启的法门。

        “什么时候该果断行动,什么时候该按兵不动,什么时候该收起你泛滥的同情心……你大概从未用你那可怜的脑子思考过,喜欢和大多数人一样称自己不计后果的心血来潮为勇气。只可惜,能真实地抵达你所谓的梦想的,能确切地抵达目的的,不是不顾一切投入想象的狂热,而是务实、谦卑的,甚至你自己都看不起的可怜的隐忍。”

        “教授,您是不是听说了什么。”我很笃定,邓布利多一定是把我家里的真相告诉他了。

        “我不需要听说什么,任何人只要看看你那张把复仇之火刻进眼睛里的脸,就能明白你心里在打什么蠢主意。感谢你的外貌基因更偏向你母亲吧,我是看在老同学的面子上才没有将你开除!”他终于停止了一长串的吟诵,又一次嫌恶地瞪了我一眼,也没留下任何关于如何处置我的要求,自己离开了教室。

        我坐在那儿,看了看坩埚里一蹦一蹦的□□,戴上了手套。

        我在教室后面的石盆那儿洗了好几次手,晚上地下的水冰地手痛,无论我怎么洗都似乎还能闻到若有若无的腐烂的味道。

        “噢——这手怎么也洗不干净哪,谁知道那老头子,居然有这么多血!”我吃了一惊,忙关上水龙头看向教室门口,是拉文,一个六年级的拉文克劳,和我一样加入了弗利维的乐队,“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吗?我在你的谱子底下看见几张莎士比亚的话本,我以为你和我一样喜欢这位遁入麻瓜世界的剧作家。”

        “噢,麦克白,我小时候喜欢和朋友演着玩儿……”我定了定神,“你怎么会来魔药教室?”

        “我们最后一节课是魔药课,我把东西忘在这儿了,我吃过晚饭才来拿的,这个说辞还满意吗?”拉文笑吟吟地冲我眨了眨眼,拉过我的手不知道施了个什么咒,“这样就好了,斯内普一定是让你处理什么活物了吧,我上一次是蝙蝠。”

        “谢谢,蝙蝠啊……”我的胃又一阵翻滚,想起西奥多叫我查查卢西塔的话,“呃,拉文学长,你认不认识和你同年级的莱斯特兰奇?”

        “我不太擅长和人交往。快上去吧,趁晚餐还没结束——韦斯莱家的双胞胎在找你。”

        乔治在找我?我又跟拉文说了声谢谢,沿着长阶梯跑上了楼,礼堂里已经没什么人了,乔治跟弗雷德靠在墙边掂着手里的什么东西,我站在门口区分了大概两三秒,小跑着奔向乔治抱住了他:“乔吉!”

        “小蛇已经连自己的男朋友都分不清了吗?”旁边传来很不满的声音。

        “别搭理弗雷德,你叫我什么?”乔治非常受用地拍了拍我的头。

        “乔吉。”

        “真好听,以后就这么叫。”他嘴巴都要咧到耳朵后面了。

        “真恶心,我要吐了。”弗雷德放弃了伪装吐了吐舌头,我忽然觉得兜帽一沉,不用猜,他肯定是把臭蛋放进我的帽子里了,我把袍子脱了下来。

        “嘿,中午我们在走廊看见了,你那瓶药剂洒了斯内普一头。”“你跑得可真快啊。”“斯内普没把你怎么样吧?”

        “就是罚罚禁闭啦……”我本能地不想把□□的事告诉乔治,偷偷把臭蛋踢进了格兰芬多的长桌底下。

        “他什么时候才能别再顶着自己的大鼻子没完没了的,就只是禁闭,手这么凉?”乔治低头把我的手塞进了他的口袋里,然后有点神秘地抬眼看了看我——啊,口袋里有糖。

        “肯定是被特里劳尼教授吓得,记得吗乔治,那个女巫一直神经兮兮的,当时咱俩上课的时候她还说我也会死。”

        “事实上她就根本没分清过咱俩,她不是还说哈利要死了吗?就因为她在他的茶杯底下看见一只黑狗。”乔治深以为然。

        “西比尔特里劳尼是占卜课教授吗?”我问。

        “没错,你没选她的课简直太明智了,那是霍格沃兹最没用的学科了。”“我们别在这儿傻站着了,你去过厨房没有,小蛇?”

        “去过,我们快走吧,我要饿死了。”

        “他们说你殴打了自己的博格特?”弗雷德好像突然想起来了什么。

        “哈,我只是碰了碰它……你们的博格特是什么?空的臭蛋盒?”

        “我们还没见过博格特,但是你知道他们都在到处传你什么吗?”弗雷德没被我带偏,咋咋呼呼地又继续了关于我的话题。

        “继哈利之后又一任魔头,啊哈!”乔治说着翻了个白眼。

        “他们在传什么?”我问。

        “说你是火灾唯一的幸存者。”弗雷德看着我笑了笑,把手放在了厨房的梨型把手上,然后他不笑了,“你怎么了?”

        我没说话,原来如此,莫名其妙的火灾,只有我完好无损的逃出来,被捕的食死徒拒不承认,其余两人杳无音讯,唯一的幸存者对此闭口不谈。

        听起来我倒很像是纵火犯。

        没等他们反应,我抬手把他们两个猛地推了进去,背手锁上了厨房门。这个时间段的厨房很昏暗,连一个人,甚至是家养小精灵都没有。

        弗雷德很干脆地往我这儿丢了个统统石化,我始终都在握着魔杖的左手把它挡了下来。

        “这就是我没告诉你的事,”我看着乔治错愕的脸,突然觉得很难过,很难过,“他们说的没错,害怕了?”

        “害怕?”乔治问。

        “你下次能不能先说话再动手,我还以为你要劫色。”弗雷德心有余悸地摸着自己的胸口,顺手拿了杯饮料干了。谁要劫他啊!

        “到这儿来,”乔治拍了拍他身边的椅子,“到底发生什么了?”

        事实证明,韦斯莱兄弟根本不会想那么多。

        “为什么暑假里我们刚见到你的时候,你会是那个样子?”

        “我那时候一心想杀了我爸,就是奥古斯都。”我找了一片烤焦的面包涂上千岛酱,往上面按了好多薄荷叶,弗雷德喷了一口饮料不停咳嗽。“我第一次见他他给了我一个耳饰,第二次见他他用死咒杀了我外婆,用火把烧毁了我家,和我外公。”

        “你……”我没去看这个音节是谁发出来的,狠狠地咬了一口自己的面包。

        “但是如果我作证把他抓起来呢,我就是孤儿了,我就得到我表亲莱斯特兰奇家去,就是卢西塔,真该死,”我换了个舒服点儿的姿势,整个人完全坐进椅子里,把胳膊搭在膝盖上,从弗雷德前面的桌子上也拿了杯饮料,“开学第一天他看起来很高兴,我才知道奥古斯都和他是一伙儿的,他说话很欠揍,我就揍他了。”

        他们俩都没说话。

        “别这样好吗,我就怕你们这样。”

        “其实我外公对我也不算特别好,我挺恨那个老头子的,天天就知道跟我念叨规矩规矩家教家教,背要直,手要正,茶斟半,酒倒满,长辈面前的茶杯不能空,讲话要用尊称,吃饭不许穿睡衣,训练不过关不许进家门……我真的恨死他了,每天都在想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可恶的老头。”

        “我外婆也是,脾气怪得很,无论什么样儿都是少爷小姐的架子,天天说我没正形不像她的孙女。”

        “他们还经常不在我身边,我就会想象他们在某个地方干什么,工作,聊天,还是正走在路上……我从来就没想过一家人幸福圆满地生活在一起,但他们在我心里一直都是存在的可靠的真实的,每当我又开始想象他们在做什么而意识到他们不在了的时候,我就觉得一切都是骗局。”

        “但是我现在倒不难过,我刚肢解了一整坩埚活蹦乱跳的癞□□,好累啊。”

        乔治坐在那儿没动。

        他以为最糟糕的不过是顽皮烧了自家屋子,被家长揍一顿离家出走而已。

        好像这个世界上,唯一记得她出生时的啼哭,唯一记得她学走路摔了多少跤,记得她如何拉着风筝跑下山,记得她因为淘气挨过多少打,记得她从小到大所有幼稚可爱的趣事的人。

        已经一个都不在了。

        她没有了来处,她蹒跚的脚印被抹干净了,她现在刚刚十三岁,无凭无据地坐在这里。谁来证明她不是经夜结成的甘露,不是海市蜃楼,不是咒语制成的幻觉呢?

        当事人却很无所谓地嚼着手里被绿叶菜盖全的面包,冷着一张脸在那儿抱怨,说不下去的时候就笑笑,就像在说别人家的事。她使人相信,命运如此待她,是发自一种无法抑制的冲动,就像你不可避免地想要把一切洁白的东西弄脏。

        “你不怕我们说出去吗?”弗雷德突然打破了寂静。

        “告诉你们之前我不确定你们猜到多少,告诉你们之后我就能确定你们不会说出去了。”我坦言。

        乔治把脑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我的呼吸颤抖了一下:“走开,我不是要你可怜,我不用……”

        “那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吧,不要再担心我会被你的秘密吓跑了,对我也多点信心……”

        他可能不会知道,这句话对我来说有多重要,窗外又开始下雨了。

        乔治用双臂环住了我,韦斯莱家的孩子怎么都长手长脚的,然后他把我整个人揽进了他怀里,我的脸就贴在他胸口上,属于他的温度和心跳透过衬衫和那层有点扎人的毛衣传了过来。

        雨声在逐渐变大,我觉得,好安全。

        “乔吉?”

        “嗯。”

        “以后可以多抱抱我吗?”

        “当然。”

        就像是一个漩涡,我越是提醒自己不要耽溺,越无可救药地被他吸引,我没有办法不喜欢乔治韦斯莱,我没有办法欺骗他,没办法从他身上挪开视线,更没办法推开他。和他并肩是一件有着致命吸引力的事情,知道让他越远离我越好,我还是克制不住地拽住他的衣襟,扣住他的手,向他求援,向他呼救。

        等到我们扭开厨房的锁的时候,大部分学生早已经在梦乡中了,乔治先钻出去确认费尔奇在不在附近了,弗雷德紧接着要跟上。

        “嘿,弗雷德。”

        “什么?”

        “看着他,别让他去找莱斯特兰奇的麻烦,你也不要去。”

        “你怎么这么自作多情……”

        “答应吗?”

        “行!”他又朝门伸了一次手,又停下了,“你怎么不跟乔治说这话?”

        “大概因为你比较讨厌我一点?”

        “讨厌你……”弗雷德表现得就好像我给他讲了个笑话,“别蠢了,我不讨厌你,即使是一开始让你离乔治远点,动机也不是因为讨厌你,明白了吗?诶,既然你跟我弟弟在一起,是不是得叫一声好哥哥我听听?”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不叫拉倒。”他可算是把那扇门拉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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