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敌意
他敢以这些年给MZ拍照的经验打包票，选章瑶一定没有错的。
但梁生同样不愿意让步。虽然最后以宣传照为重，但广告片的播放量更占优势，他的意见不可忽视。
梁生早年和冯莉娜合作过，两个人私底下算是朋友，帮上一把总是对的。再者，即便没有朋友这个关系，就凭冯莉娜的演技，梁生也会选择支持她。没办法，梁生就是个唯演技论的导演。
时间一点点过去，眼看着半小时就要到了，小会议室的门没有丝毫松动的迹象。留在这里等候的人原本以为很快就能有结果，倒是没想到真要拖上半小时。不，也许半小时还不够。
一直坐着的冯莉娜揉了揉眉心，突然站起身。右手的冰咖啡随意地递给了助理，往章瑶走去。
这个举动包含太多意思，在场所有人或明或暗地盯着。
章瑶倒是不怵，拉了拉黎清的衣袖，让她稍安勿躁。对方不是经纪人找上门，自然没有让自己的经纪人对上的道理。毕竟冯莉娜的咖位摆在那，章瑶要真让黎清冲上去了，那就是耍大牌了。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多了去了，章瑶总是周全得很。
黎清自然清楚这点，略带担忧地朝章瑶点点头，往旁边撤了一步。
“你好。”
章瑶便也回了你好二字。
“你知道，这次的代言，是一男一女吗？”
章瑶挑眉。这点她真的不知道。毕竟是范年推荐的，公司那边没有接这个代言试镜的邀请函，她们打听消息的渠道有限。
MZ不是没有过男艺人代言的，珠宝首饰虽然大多是女人的心头好，但很多时候，男代言人更能吸引女人的目光。不过到底还是数量少，MZ很少签男艺人做代言人。
看章瑶的表情便知道答案了。冯莉娜毫不意外，只是轻飘飘地落上一句：“定的人是江耀。”
江耀？
即便是邻居，两人碰面的次数也有限。而且最近江耀似乎很忙，她很少见到他。没想到，他会接MZ的代言。
即便是冯莉娜这样的，想要接MZ的代言也需要试镜。但江耀不用，他要说想上这个代言，估计MZ还会夹道欢迎。这就是差距。
章瑶不知道冯莉娜为什么要说这个，但她面上依旧带笑，不慌不忙：“所以呢？”
所以。
冯莉娜蹙着眉头，觉得这个章瑶真是不懂事。
江耀回国前，冯莉娜就认识他了。在一场时装秀上，他们同为观众，由于坐在一起，又都是一个国籍的，被媒体拍到炒一炒很正常。可惜这事儿并没有闹大，在影响扩大之前就被江耀那边的人解决了。
不过就算如此，冯莉娜自信自己还是有些牌面的，至少，江耀一定认识她。
是的，冯莉娜对江耀有好感。
一个实力派的女演员，对另一个实力演技相当的男演员有好感，实在正常不过。更何况，那年的时装秀，江耀风姿卓越不输台上任何一个男模特，行为举止间更是风范有加，很难不让女人动心。
冯莉娜和外头那些粉丝、小演员不一样。她是个行动派，想要就争取，而且有的是渠道去争取。江耀回国后，她就一直在关注他。得知对方要拍一出电视剧，冯莉娜不是没有想过尝试。可惜当时已经在筹拍《新时代女性》了，而且孟导的戏也不好上，古装戏更是一个挑战。冯莉娜无可奈何，只能看着江耀回国后的首部电视剧作品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合作。这个演员，自然就是章瑶。
有着这么一层关系在，冯莉娜对章瑶自然关注不少。《醉青楼》整个拍摄期间，章瑶总是被挂在热搜榜上，不是被拍到索吻，就是被拍到强扑，尽管娱乐公司和剧组给了证据，是章瑶被人陷害了，江耀也出面作证，并且夸赞章瑶是个有演技还上进的演员，但冯莉娜始终认为：无风不起浪！
这样一个女人，如何能让冯莉娜不起敌意。
冯莉娜对江耀很了解，她知道江耀有个习惯，一部戏拍完得歇上好久才会接下一部戏，而且除非遇到好剧本，否则轻易不接戏。《醉青楼》拍完了，冯莉娜只能让人跟进，看江耀的公司和经纪人有什么动向。没想到，还真让她蹲到了。
江耀的经纪人给江耀接了MZ的代言！
冯莉娜其实有些疑惑，按理说江耀本身就不大爱接广告，而且江耀刚拍完一部戏，没理由接的这么快。但这都不重要了，冯莉娜打听到，这次的MZ宣传片，请了梁生拍。
是以，冯莉娜其实一直觉得，这个代言对她来说是十拿九稳的。没想到，出了个章瑶！更没想到，MZ的御用摄影师和自己这么不对盘！
丹尼尔是MZ的御用摄影师，梁生到底是请的外援，两者的轻重程度很显然。冯莉娜最担心的就是，梁生无法说服丹尼尔，将代言给她。至于梁生看上章瑶？别想了，冯莉娜清楚，章瑶的演技和她还是有一大截距离呢。梁生这种导演，不可能看得上章瑶的。何况，冯莉娜占尽了优势，她早就知道，这次的珠宝是冷淡风。
然而，冯莉娜不知道的是，正因为她有后台路子广知道得多，梁生才觉得不满意。如果一开始就给了一百分的预期，哪怕是九十九分都是不满意。更要命的是，连九十都没有。
章瑶问了个所以呢，冯莉娜眼底的厌恶便一闪而过。这种人怎么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呢？看看别人都走了，她还非要留下来自取其辱。
其实冯莉娜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过来跟章瑶说话。明明自己已经“胸有成竹”了，不是吗？
“没什么。如果半小时后没结果，不如进去看看？”
章瑶摇头：“不了，结果总会出现的。”
闯进去算个什么事儿呢？根本没必要。
冯莉娜的脸色一瞬间僵硬，她对章瑶的不领情很不满意，更对章瑶的不识时务感到厌烦。是以，冯莉娜干脆直接转身，没有跟章瑶再多说什么，径直走去敲响了小会议室的门。
黎清担忧地看着，小声问章瑶：“不进去看看吗？万一冯莉娜说了什么，我们……”
章瑶却一点都不担心，“我的女王，没必要着急的。她会过来找我，是她急了，她担心自己会失败。”
章瑶说的自信，黎清便下意识地认同。虽然章瑶总是不靠谱地随心所欲，但至少，每次她所说的所做的，都让人放心。
小会议室。
坐在门边的人顺手开了门。
冯莉娜带着标志性的笑容走进去，先是鞠了个躬，道：“很抱歉打扰各位了，不知道结果出来了吗？哦，是这样的，我等会儿还有个通告……”
冯莉娜话没说完，丹尼尔就黑着脸地打断：“我记得，我们说的是，有事可以先行离开，留个人就好。Miss冯，你是不是有什么误解？要知道打扰别人开会是很不礼貌的。”
冯莉娜心里咯噔一下，就知道自己坏事了。
丹尼尔本就不喜欢自己，如今这般直白地说，不就等于间接宣布自己胜算不大？
但实际上，丹尼尔语气不好，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刚才长达二十分钟的，和梁生的争辩，让他觉得很烦躁。再一个，丹尼尔作为外国人，很注重私密意识和距离问题，在他看来，两个人说话如果有第三个人插入安全距离，那个人一定很没礼貌。冯莉娜直接就犯忌讳了。
冯莉娜下意识地看向梁生，在发现梁生的脸色也不好时，心下更是惴惴。
直到此时，冯莉娜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急功近利了。因为有章瑶的对比，她对自己不自信了！这种直接问结果的行为，实在让她掉价。
想明白了这些，冯莉娜只能不好意思地道歉。
“算了，反正你也进来了，让章瑶也过来吧。”丹尼尔朝旁边的会议记录员说道，后者立即将外头的人喊过来，并且请了章瑶进会议室。
小会议室多了不少人，一下子变得拥挤。
章瑶看了眼冯莉娜，便知道她没讨到好处。让章瑶疑惑的是，冯莉娜哪里来的敌意。仅仅是因为她们争同一个代言？不可能，冯莉娜可不是新人，更不是那种无脑明星，能到这个咖位，人情世故经历不少，还能因为一个代言而丧失理智？
丹尼尔见人来齐，朝梁生打了个响指，“梁，不如你来公布吧？”
梁生对章瑶意见最大，由梁生公布结果，反而最合适。
梁生扫视人群，撇过冯莉娜时，眼中有着浓浓的歉意，“经过我们共同讨论和慎重思考，我们决定将这次的代言给——”
“梁导。”
梁生诧异地看向冯莉娜，如果冯莉娜要反驳什么的话，那就很难看了。最麻烦的是，他们之间是朋友关系，这要是说出来……
“我看了每一位候选人的表演，不由感叹，江山代有才人出。”
梁生点头，但仍不知道冯莉娜要说什么。
丹尼尔不耐烦地盯着冯莉娜。
冯莉娜笑了，大方自然地走到章瑶身旁，拍了拍章瑶的肩膀：“要我说啊，这次的候选人里，就这位最出色，连我都自愧弗如。”
众人惊愕。
章瑶却是皱起眉头，这个冯莉娜段数真高啊。她强忍不适，没有移开身子躲过冯莉娜的手。
冯莉娜这样说，待在这里等结果的人，回头告诉各自的艺人，那就是妥妥地给章瑶拉仇恨啊。不管章瑶最后有没有拿到这个代言，她们估计都会本能地对章瑶不喜。
因为冯莉娜说章瑶最出色。因为冯莉娜不惜自贬，说出自愧弗如这种话。
“老了老了，丢了不少东西。看到章瑶之后，我才发现，我还有很多不足，要从她们这些年轻人身上学习才是。学无止境啊。”冯莉娜走到梁生面前，“梁导，这次真是辜负了你对我的期望。”
梁生憋红了脸，只能摆手摇头。
“我还是退出这次的代言竞争吧，给新人一个机会，也让我回去继续学习。这几年真是自满了，不看看外头的新人，都没有危机感啊。章瑶啊，这次的机会好好把握。”
章瑶笑意不达眼底，冷声道：“瞧您说的，这代言还没定下来呢。再者，也要MZ给我们机会才是。”
冯莉娜摆明了是要用主动退让摆脱尴尬局面。如果传出去，冯莉娜输给了章瑶，那可就是个笑话了。而且，冯莉娜这些话说下来，既让梁生这个一根筋的导演欠了个人情，还让章瑶背上一个不自量力以势压人逼迫前辈的名声。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说得一口鬼话！
既然如此，章瑶怎么可能不反击。你能笑里藏刀，我还不能口蜜腹剑吗？
代言人还没定下来，就直接“口出狂言”；还说什么好好把握机会，这MZ也不是你开的，机会怎么就成了你给的了？冯莉娜还真是艺高人胆大。
没想到章瑶嘴这么利，冯莉娜变了脸色，不过还是言笑晏晏：“说的是，不管怎么样，我都很感激能有这次机会。尤其是梁导，我们是多年好友了，这次我却是表现不好，我会继续努力的。希望下次还有机会合作。”
梁生叹了口气：“你很不错的，这次……不说了，回头联系。”
冯莉娜点点头，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来，又浩浩荡荡地走。这次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代言没拿到，还被章瑶讽刺了一番。冯莉娜心头的气不顺。幸好梁生是个好说话的，这次能让梁生欠自己一个人情，也算是有所收获了。
“莉娜，要不……？”冯莉娜的经纪人悄声问。
冯莉娜摇头，“先不用。她那个咖位，我们对上了，不是自降身价吗？”
“是是是，你说得对。她算个什么东西！”
会议室里，丹尼尔也不想管梁生了。
“恭喜你章瑶，代言是你的了。”
冯莉娜主动退出，结果毫无悬念。但实际上，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冯莉娜不过是为了避免自己尴尬罢了。她要是不退出，宣布结果的时候要怎么办？说自己这么一个成名已久的前辈争不过一个二线女星？
会议室里的人鼓掌恭贺，只有梁生一个人，有些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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