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往昔

　　云棠出了门，依稀记得柳老的药房在哪，推门进去之时几人都围在那药房里唯一的床铺边，柳老似乎正在施针，柳逸尘在旁给他打下手，而锦画给他们让出来了光，坐在阴影那里，看不清神色，但云棠总觉着她周身都是绝望。

　　云棠默然站到锦画身边，柳老专注于施针，只是侧身朝她点了点头。锦画见云棠进来，抬头看着她，眸中泛着盈盈水光。云棠心下一疼，让锦画靠在她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肩膀。

　　屋内一直没人说话，直到柳老放下手中的银针，幽幽叹了口气，“老夫已经帮他刺激了穴位，能不能好，就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他顿了顿，又道：“至于他体内的毒素和蛊虫，老夫能替他清理出去，但他的一身内力也将荡然无存，甚至从今往后，他还能不能习武都是未知数。”

　　“谢谢您，您能保住他的命就好……”锦画哽咽道。柳老点了点头，道：“那老夫便先去配药了。”这话是看着云棠说的，云棠朝着他点了点头，“辛苦您了。”见柳逸尘看过来，云棠示意他先出去，柳逸尘依言跟着自己爷爷走了。

　　屋内只剩锦画和云棠，还有依旧神志不清的苏木。“云姐姐，你说苏大哥……怎么就成这样了呢……”锦画喃喃道。云棠无声叹了口气，“至少他大仇得报，毕生心愿已了，如今能毫无牵挂的躺在这里，期待着与你下半生的厮守，又何尝不是一种幸事，画儿，你要先坚强起来啊，不要让你苏大哥看着你流泪，他会心疼的。”

　　锦画点了点头，将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生生忍了下去。她靠在云棠身上，看着床上的苏木。分别了近一月，他已然瘦的不成样子，原本圆润一些的娃娃脸此时下巴尖尖，甚至长出了一点胡茬，倒是显得硬气一些了。而他原本神采奕奕看着她时总带着几分柔情的眸子紧紧闭着，眼皮上淡淡的青筋让人感觉到这个躺着的男人的脆弱。

　　锦画忽然就想起了往昔，她和苏木第一次见面的样子。那时她还以为救了自己的是夜北淮。那时她在水中俨然已经失去了意识，睁眼看见的第一个人是守在自己身边的夜北淮。

　　夜北淮似乎提到过一句什么，你是逍遥谷谷主的女儿？锦画点了点头，现在想来想必是自己的父亲对夜北淮的交代。只是那个时候，初入江湖的小姑娘，被一个俊美无俦的少侠相救，一眼倾心本是常事，只是她认错了救了自己的少侠。

　　锦画的爱情，始于第一眼的倾心，忠于长久的陪伴，沦陷于满园的花灯。但自从她知道真相，知道所有的感动都是苏木给他的，才发现更加长久的陪伴是他，而满园的花灯，也是他。

　　初见时少年穿着一身红衣，几乎是带着几分急切的从外面闯进来，像一只……花蝴蝶。嘴里还喊着：“快让我看看那小姑娘。”锦画皱了皱眉，总觉得这人轻浮的很，不似她的夜大哥稳重，虽然他对她是真的好。

　　夜北淮那段时间似乎挺忙的，满世界找一个人，锦画也曾问过那人是谁，夜北淮却一直没说。到底是小姑娘心性，知道夜北淮心中有人，锦画便也没再问。后来想起自己出谷的目的，苦苦搜寻无果之后，锦画告诉夜北淮自己在找焦尾。她本想着，就算寻不到洛羽棠，也至少要找到她的遗物。

　　夜北淮不在无涯阁中之时，大多时间都是苏木陪着她。这个男子虽然看似举止轻浮，却吹得一手好笛。锦画闲来无事也会弹琴作曲，填词作赋，而苏木就在一旁陪着她。无涯阁中也有一片竹林，多数时光里，锦画在青石案上弹琴，而苏木吹奏横笛附和着她。

　　只是锦画一直没发现苏木的存在，心中牵挂的都是不常回来的夜北淮。

　　后来苏木来的时候越来越少，锦画虽然心感疑惑，却不甚在意。但他来的再少，都会时不时的送她一些她没有见过的玩意儿，而锦画却时常把玩一会就让人放在一边，心心念念着她的夜大哥。

　　那时夜北淮似乎是想和她说些什么，但是一直没有说，直至锦画的生辰，满园的花灯和偶然从前厅经过的夜北淮，成全了她的满心欢喜。

　　后来的一切有些出乎锦画的意料，只是这个温雅娴静的姑娘愿意成全自己心爱的人和自己牵挂了许久的姐姐，将所有的感情埋在心底。但那时她到底是有些不甘的，夜北淮既然心系云棠，又为何要给她满园的花灯，让她无限惊喜之后又怅然失神。

　　直到一切误会都解释清楚，锦画才发现自己爱错了人。父亲当初让自己出谷的决定俨然是对的，这短短的一年半，她真的成长了很多，明白了世间的喜怒哀乐，明白了身不由己。

　　她开始刻意的疏远夜北淮，对苏木也产生了愧疚和弥补的心理，她一直觉得自己对苏木不过是妹妹对哥哥一样的感情，直到此时他躺在床上，双眸紧闭，面色苍白，无法启唇再喊她一声画儿，她才发现，她是在乎他的啊。而苏木明知她爱的不是他，却待她一如往昔。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锦画无声地落了泪，纤纤素手从苏木的额头开始，细细地描画他的五官，仿佛要将这人的模样刻进心底。云棠见锦画这般模样，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从房间里出去，给锦画和苏木留下足够的空间。

　　出了门云棠去找了柳老，她总觉着柳老最后看她那一眼带了些欲言又止，只怕苏木和夜北淮的情况没她想得这么简单。

　　云棠去的时候柳老正把手里的药包交给柳逸尘，让他下去熬药，云棠此时也无暇计较柳逸尘没给她传信的事情，柳逸尘喊了一声师父，好似有些担心云棠的情绪。云棠朝着他点了点头，只道：“我没事，你先去熬药吧。”

　　柳逸尘闻言只得去找流萤，与她一同煎药。待他走后，柳老才放下手里的东西看着云棠。云棠黛眉微蹙问道：“柳老，苏木的情况，是不是没那么简单？”

　　－－－－－－题外话－－－－－－

　　这章就是写苏木和锦画之间感情的啦，锦画其实是爱苏木的，其实很多时候感情不就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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