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为奴

“公子是决定要杀了我了？”凌晗烟不再自称“奴家”，并且毫无畏惧地直视着王冬冷漠的双眼，随后凄凉一笑，开口问道，“我毫无怨言，甘心赴死，只求公子放过我的魂魄！”
沉吟片刻，王冬在对方期待的目光中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下来了。
凌晗烟如释重负般地长出一口气，先是带着浓浓的恨意看了眼远处楚大河的尸体，而后却是面带感激地重新看向王冬，朱唇轻启，语气松快：
“既然我马上就要死了，那么王公子，可否有时间听小女子讲一个故事呢？”
闻言，王冬突然回想起刚刚搜魂时楚大河脑海里的几个记忆画面，不由地暗自一叹，再次点头答应了下来。
“多谢公子！这个故事啊，应该是从十年前开始的吧......”
王冬答应放过她魂魄时她没有称谢，答应听她说故事之后，她反而由心地感激。
没有多做无谓的思索，女子的声音很轻，轻到仿佛要飘回那个一切都还未来得及发生的时空：
十年前的玉州城，繁华热闹，行人如织。十年前的凌家大小姐，蓓蕾初放，情窦初开。
之后，便是一个很老套的富家小姐爱上穷小子的故事。
只是这个穷小子很不一般，他不单不穷，还是那座百万人口的凡俗大城之中唯一的修仙者。
豆蔻年华的富家小姐为爱私奔，等来的却是一场人间地狱。
那个装作穷小子的修仙者利用各种手段，一夜之间屠戮了满城的活物，包括凌家大小姐的至亲。他所为的，只是利用这滔天的杀戮所带来的业火，冲击凝脉境最后的瓶颈，妄图逆天筑基。
理所当然的，老天爷没有选择避而不见。
漫天的雷劫之下，不仅那名修仙者功亏一篑，就连那座坐拥万里的庞大城池，也在天威之下化作齑粉。
利用最后的保命手段，并抛却必生苦修，那名犯下滔天杀业的修仙者才侥幸未被劈成劫灰。他足够坚韧，坚韧到利用种种秘法修补根基，重头来过，又重修回了凝脉三层境。
而那个唯一幸存的凌家大小姐，既是幸运的，却也很不幸。幸运的是，那个修仙者是真的爱上了她。而不幸的，恰好也是被那名修仙者所爱上。
因为迷恋，所以将她束缚在身边，带她远走他乡钻入莽莽山林之中，教她修习魔道功法，教她如何杀人，教她怎么样做一个心狠手辣的魔道散修。
她假装自己忘记了前事，忘记了仇恨，利用自己的姿色委身侍敌。
那名修仙者因为那场天劫的缘故，导致自身魂魄大损，极易动怒。但他实在太过强大和谨慎，甚至在她修出灵力踏入修仙者大门的时候，便找来一个能与她相互监视相互制肘的丑陋少年。
就这样过去了十年，由于资质和资源的种种原因，她与那名丑陋少年才堪堪踏入凝脉二层境。而那个重新修炼的魔修，哪怕在低阶散修里渐渐凶名远播，却始终停留在了凝脉境第三层的境界。
她心中大喜之余，一直暗自准备许多报仇的手段。那引导对方情绪的幻术是一种，带着能毒杀修士剧毒的银簪也是一种。
只不过造化弄人的是，她心心念念要报仇的对象，却如此轻易地死在了路过的王冬手里。
“那是你暗中施展的幻术？在洞中他才会如此轻易被我的残影所迷惑？”回想了片刻，王冬问道。
“是！”凌晗烟点头。
“有趣！实在是有趣！”
没有去怀疑对方话语中的真或假，因为从之前对楚大河的搜魂来看，至少关于楚大河的部分，她并没有虚言。
说起来，这个楚大河还真的曾经是一个无法无天的凝脉境十层大圆满的魔道修士，修习的也真是王冬很感兴趣的骨道功法。其之后的一系列疯狂和遭遇，也与凌晗烟所言一般无二。
也因此，那楚大河才能凭借一身骨铠，发挥出不输于凝脉境高阶的近身战力，才能让自己的灵力短时间内提升到凝脉四层境，使自身灵力总量瞬间增长好几倍。
这也解释了对方的生魂能抵抗自己搜魂大法的侵害而没有彻底消散。毕竟是经历过雷劫的魂魄，哪怕受损，剩余的部分也会凝练许多。
只可惜，他好死不死地碰到了太过“见多识广”的王冬。自打他一番试探认出对方功法的根底之后，心中的应对之法就层出不穷。再加上楚大河本就受损严重的魂魄被凌晗烟的幻术以及功法本身所影响，那露出的破绽在王冬眼里，就仿佛打鱼的渔网——浑身是洞。
所以到最后，那带着浓郁的血煞之气的轻轻一指，便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引起了对方体内骨煞之力的强烈反噬。
本就控制不住失了心智的楚大河这下子便彻底松开了手里的缰绳，体内的骨煞、灵力再加上王冬一指打进去的血煞，三者顿时在其身体内搅了个天翻地覆。
一个修为低微之际，就敢屠戮百万生灵，只为业火焚身，烧去瓶颈阻碍的魔道枭雄，就这么憋屈地死在了这荒山野岭里。
心中明了之后，王冬也不再去理会，而是转头看向面带死志引颈受戮的凌晗烟，突然问了一句：
“你想不想继续活着？”
闻言微微一愣，凌晗烟本已蒙上一层死灰的眸子里突然露出一抹名叫希冀的光芒。她不敢怠慢，连忙点头，而后颇为忐忑地问道：
“公子能饶过奴家？”
“不能！”回答地毫不迟疑，甚至是斩钉截铁。
美人的眸子里的光芒又迅速熄灭了。
见状，王冬言语里带了丝丝笑意：“不过你依旧可以活着，作为我的奴仆！”
“奴仆？”
凌晗烟重新抬起头来，妩媚的俏脸上中充斥着恐惧和疑惑。
看懂了对方的心思，他的神情同时冷了下来，语气恢复之前的淡然：“我会在你魂魄中打下奴印，还会传授你合适的功法和法术。至于服侍我，现在的你太弱了，还不够资格！”
“不够资格......”
嘴中不断重复呢喃着这四个字，凌晗烟慢慢抬起头来，看向这个需要自己仰望的少年。
此时日头西斜，无数的阳光从少年的身后投射而来，将他稍显平凡的面孔彻底隐藏在一片阴影之中。少年的身形也有些瘦弱。但正是这瘦弱的身影，以及肩膀两处随风微微扬起泛着金光的长发，在她眼中却犹如神祗一般，高大而神秘，让人不由地心生战栗！
“明白了......主人！”
凌晗烟慢慢低下自己光洁的额头，臣服地回应道。她想活下去，哪怕家破人亡，哪怕受尽欺凌，哪怕之后为奴为婢生死受制，但她依旧想要活下去。
还要活得越来越强大！还要活得无人再敢随意欺辱！
就在她心中暗暗立无数志存高远的散修都曾立下的誓言之时，却没有察觉到她这一声“主人”，直叫得少年心中微微一颤。
“还真是天生的媚骨啊！”
心思微澜，表面却依旧古井无波，王冬左手掐诀，指尖腾地一声燃起一束幽蓝色的火苗。
与魂魄有关的秘术大都离不开这种魂道常用的噬魂之焰，搜魂秘术如此，“奴印”也是如此。
“放开心神！忍住疼痛！”
提醒了两句，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回应，他颇为霸道地俯下身去，用右手捏起对方的尖俏光滑的下巴，而后左手重重印在其眉心紫府的所在。
紫府是直通人类灵魂的关键所在，哪怕是未开辟的混沌紫符，也是如此。
下巴被突然拿捏住的凌晗烟还未做出本能的反应，而然只觉得眉心一重，而后便是一道炽热的灼痛直击自己的灵魂。
“嘶！......”
就在她倒吸一口凉气，按捺不住痛楚准备喊出声来的时候，突然觉得额头一轻，随即那灵魂深处的刺痛便如潮水般迅速褪去了。
凝神内视，她便看见自己眉心之内原本空无一物的一片混沌之中，此时多了一道血红色的莲花印记，以及一篇长达万字的陌生经文。
感受到了那朵莲花印记上属于王冬的气息，颇有劫后余生之感的凌晗烟立马明了，这应该就是对方口中的“奴印”了。匆匆瞥了一眼，她便将目光放在那片陌生经文之上。
快速浏览了一番，她在心中默默想着：
“朱颜白骨道？这是他赐给我的功法？”
“没错，这便是赐予你的功法！也很合适你的天赋！至于之前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低阶幻术，就不要再去修练了！练多了反而坏事！”王冬的声音突然在她头顶响起。
她蓦地回过神来，俏脸一红，而后有些慌乱地问道：“你，你能听到我在想什么？”
肯定的点点头，在对方有些沮丧和羞赧的小女儿举态中突然冷声提醒：
“记得称呼我为‘主人’！”
“是......主人！”
凌晗烟心中刚刚升起一丝羞愤，却又及时掐断，免得被身前的少年所察觉。
此时忐忑于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的她，根本不会知道，王冬信手传给她的《朱颜白骨道》，是怎样的一本恐怖的功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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