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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潜伏


  九月初三,距离重阳节还有六天。

  谢府的大门上已经插上了茱萸,新鲜的茱萸散发着辛辣而清香的味道,提神醒脑。尤其是在清晨,尤为能让人精神一震。

  “好….好累啊,歇息一会儿行不?”入秋的凉意并不能缓解谢莫袂内心的燥热,一身青衫被汗水浸了个透彻。

  “一个时辰都没到,就想休息?”阿九吊儿郎当地坐在谢莫袂身旁的小马扎上,地上一堆瓜子壳。

  谢莫袂喘着粗气,瘫坐在满是露水的青草上,身边摆着两个带把儿的石墩子,莫约有五十斤。

  “他当年,每天拎着俩一百斤的石墩子,每天天不亮起来,在沙丘里来回跑一个半时辰,你这算啥?”阿九出声嘲讽。

  “他是怪物,我比不了。”谢莫袂解开衣衫,露出宽阔而厚实的胸膛,半个月的训练,让他的身子强壮不少。

  “是啊,他是怪物。”阿九也念叨着这句话,“跟怪物比,真是自讨苦吃。”他脸上露出自嘲的笑,仿佛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诶,阿九,话说,你知道那家伙每天都出去干嘛,早出晚归的,一天都见不到他的影儿。”这些日子,每天早上练功的时候看见司朔出门的背影,到黄昏时分才看到他风尘仆仆的归来,谢莫袂很是好奇。

  “他啊,谁知道呢?反正我猜不到他心里想着啥,不说这个了,继续练,不要停!”阿九站了起来,将两个石墩子扔在他面前,“怪物和人的差距是有的,但是努力可以最大限度地缩减这种差距,不努力的话,连当废物的资格都没有。”

  谢莫袂点点头,没有反驳阿九的话,纵使双臂酸软,不住地颤抖,还是尽力拎起,双臂水平,绷地笔直,绕着空地跑了起来。

  阿九看着谢莫袂的样子,像极了当年的自己,有些唏嘘,但嘴里还是大吼着,“双臂绷直,加快速度,不要抖!”

  ……

  日上三竿,寒气不复,气候变的和夏日没什么区别。

  地上多了一滩烂泥,正是已经虚脱的谢莫袂。阿九十分满意地看着地上动弹不得的谢莫袂,一把将他拉起,“现在不要坐,对身体不好。”堪堪站住,谢莫袂的身体又开始东倒西歪,阿九只得托着他的腰,让他保持站姿。

  “歇息半个时辰,然后开始和伊韬还有何昊对练。”

  “啊?还有实战?”听到阿九的话,又翻起白眼。

  “废话,只练力,不实战,和一个牛,一头猪有什么区别?”

  “切,场面话说的好听你是没有看见,那伊韬手臂是有多粗,嚯,快赶上我半个腰了。”谢莫袂比划着,脸上表情十分夸张。

  “还不是被那家伙几下放倒,而且那时候他伤还未好。”

  阿九的话又让谢莫袂想起小半个月前,司朔刚刚从轮椅上下来,便和伊韬还有何昊两人,比试一番,结果出乎人意料,以伤病之躯,对抗两名武功高强的名宿,那两人在司朔手里居然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没能撑到,令谢无惑都啧啧称奇。

  “别说话,抓紧时间休息。”阿九敲了一下他的头,表情十分不满。

  “喂,你!”谢莫袂感觉自己被阿九当成了小孩子,“话说,你当年练武,是何谁实战的?”

  “我?”阿九稍稍回忆了一下,有些尴尬地回答道“自然是和那些马贼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和你这种伤筋不伤骨,过家家似的对练可不同。”

  “嘁—”谢莫袂自动忽略了阿九的嘲讽,“看你的表情,没那么简单吧。”

  “行行行,告诉你又何妨!”阿九被谢莫袂盯的浑身发毛,“还有那家伙,和一个老道士。”

  “老道士?”谢莫袂记起一些往事,“你说的是不是一个总穿一身破旧油腻的道袍,拿着把古剑,看起来仙风道骨的那个?是不是身边总跟着个没了半边的老瘸子?”

  “咦?他带你见过这俩人了?”阿九看起来有些惊讶。

  “嘿嘿嘿,其实我的那点武艺就是那老道士教的。”谢莫袂摸摸头,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

  “真没想到。”

  “没想到吧。”

  “我没想到的是,那老道士武功那么高,却教出了你这么个家伙。”

  “你!”

  两人又打闹在一起了,阿九和谢莫袂,只要单独在一起,总会是这个结果。

  “早上的训练,都做完了?”

  司朔就像是私塾的先生,一句话的功夫,两个打闹在一起的人便乖乖分开,像两个犯了错的小孩儿,低着头不说话。

  司朔今天回来的格外的早。一身蓝黑色的麻布衣裳,看起来像个打杂的小厮,那张俊俏的脸和衣服格格不入。

  “你今日怎么回来的如此之早?”阿九抬起头,带着谄媚和好奇的问道。

  “准备事项都办的差不多了,自然回来的早些。”司朔的回答没透露什么有用的东西,阿九也不会傻到去问——即使问了,十之八九他也不会回答。

  “莫袂,你现在,很不错。”司朔拍了拍谢莫袂的肩膀,语气神态像是他的师长一般。

  “喂,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怪不自在的。”谢莫袂躲过司朔的手,语气有些扭扭捏捏。

  司朔闻言,眉头一展,变回了他从前的模样。

  谢莫袂敏锐地察觉到,司朔似乎有些紧张,这大概和他即将要去做的事情有关。

  ……

  东街刘府,今日张灯结彩,门口宾客络绎不绝,一扫东街往日冷清安静的气氛——今日,是这件府邸的主人,刘兴庆父亲的七十大寿,身为上卿的刘兴庆虽未北齐叛将,但是在南晋的官场之中混的如鱼得水,因此,前来“贺寿”的权贵也数不胜数,谢鲤和谢菁华也在其中。

  谢菁华本是不愿意来的。

  以往的这种场合,她的存在,就像是一件精美的工艺品,摆在高高的货架上,被人指指点点,明码标价,仿佛被装在笼中,被人肆意观赏,纵使她父亲全力避免,但是官场之上,人情之间,总有些东西是避不开的。

  但是她今日,却一反常态,当谢鲤试探性地询问时,她只是稍稍犹豫,便痛快答应。

  她仿佛是在和某人较劲,可是大概,她只是在单方面地发泄吧。

  既然你躲着我如同躲避瘟疫,那就让你看看,其他人,是如何飞蛾扑火。

  “谢小姐,久日不见,甚是想念。”一名丰神俊朗,身着华服的贵公子走来,带着温润平和的笑。

  “张公子,好久不见。”谢莫袂还礼,脸上也挂着微笑。

  张公子觉得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曾经一向对自己爱答不理的谢小姐,今日不仅搭了话,还对自己笑了笑,这难道就是走桃花运?

  他有些想入非非,却没发现,谢菁华早已把目光投向远方,笑容收敛。

  ……

  “今天,你们一个个的都给我听好了,进了那刘府,不要东张西望,跟我老老实实地把东西送进去,就给我出来,听到没有?”大腹便便的富商,站在东街入口,面前,是一群表情恭敬的仆役,仆役脚下,是几个镀了金的大箱子。

  “听明白了吗?听明白了,就给我出发!”富商的话像一道鞭子,仆役们立刻两人一组,挑起箱子,向东街走去。

  “咦?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富商瞅见仆役中有一人看着面生,赶紧叫停。

  “回老爷话,赵大伯他昨天晚上把脚崴了,就喊我来顶替他,我是他的侄子。”

  富商有些狐疑地看着面前这个黑脸小子,确实顶着一张和老赵一样的大黑脸,只是看起来眉目清秀,和老赵歪瓜裂枣的五官没一点相像。但是时间紧急,再回去重新调一个仆役,就错过刘府接客的时辰了,一时间顾不了那么多,“行吧行吧,你小子给我注意点儿,别把事情给我办糟蹋咯。”

  一行人重新上路。

  黑脸小子自然是司朔。至于为什么要混入进刘府的队伍,还得从那天搜查到柳艾和五邪教往来的书信开始说起。那些信中,不单单记载了五邪教的部分阴谋,也记录了他们安插在此的部分棋子。

  刘兴庆,就是这些人中官职最大,和五邪教联系最紧密的一个。

  司朔认得刘兴庆,或者说,他认识的,是那个在北齐大将军府中做幕僚的刘新卿。

  ……

  刘兴庆独坐房中,外边张灯结彩,他的表情却有些忧虑。

  他手里握着一张小小的纸片,已经被揉的不成形状。“该死!”纸片上传来的消息让他平时儒雅的谈吐不复存在,“那个人,到底想干什么!”

  也难怪刘兴庆如此愤怒,五邪教安插在南晋的内鬼,就在过去的十天之内,悄无声息地消失一大半,他派出去调查的人,也只有一个逃了回来,带着重伤,神志不清,而就在昨日,他所知道的最后一个隐秘的据点,也断了联系。他又派出一批人马,只在据点发现一张纸条,就是现在被他攥在手里的那张。

  “寄存在你这里的刀,我终回取回来。”

  有些潦草,却字字透着杀气。

  刘兴庆看了看锁着刀的柜子,心里更加焦躁不安,刀的主人他已经猜出大半,但是却始终不敢相信。

  他与他的区别,就好像巨人和蚂蚁。

  “老爷,福州大商蒲鸿富前来拜访。”门外报信的管家让刘兴庆从这种焦虑中清醒。像这样的一方巨贾,他还是要亲自出面接待的。南晋重商,大商的地位要比北齐高上许多,他在南晋这些年,也算明白这个道理。

  刘府门口,蒲鸿福还在训斥着仆役,“你瞧瞧你们一个个的,才走几步路,就气喘吁吁的,真是一群废物。”

  下人们敢怒不敢言,那几口箱子,装的皆是金银财宝,重量不可小觑,蒲鸿福又命令他们得小心翼翼地走,生怕碰坏了那些珠宝,一来二去,可不是简简单单挑个箱子那么简单。

  “刘大人到—!”管家公鸡打鸣的报信声很容易让人误解他是从宫里出来的太监,蒲鸿福立马踢了仆役一人一脚,东倒西歪的仆役们立刻站的笔直。

  “哎呀,蒲掌柜的,好久不见啊。”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刘兴庆的话让蒲鸿福如沐春风,即使知道是客套话,但也听的怪享受的。

  “刘大人,小人一介平民,哪里能劳烦大人亲自接见!”蒲鸿福恭恭敬敬地对着刘兴庆行了一个大礼,却被他连忙扶起,“哎,蒲老弟,哪里用得着这么客气,我们两人,用不着那些虚头巴脑的礼数。”

  官员和商人的见面,永远都是一见如故,三句话出口,就成了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仆役们跟着刘府管家,将一箱箱珠宝抬进刘府,“诶诶诶,你们小心点儿,动作轻点儿,碰坏了,拿你们的性命都赔不起!”管家仰着头指挥,像只高傲的大公鸡。

  司朔不露声色的撇了刘兴庆一眼,模样和记忆中并无太大变化,只是多了谢斯文和官宦气质。

  “喂,说你呢,发什么呆!还在这儿磨磨蹭蹭的。”管家看见司朔有些愣神,跳起来,踢了他一脚。

  司朔抬起头,充满愤怒和杀气的眸子让管家退后一步,两股瘫软,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但是再看时,司朔却换上卑微憨厚的笑容。

  “小的知错了。”看着判若两人的神情,管家一瞬间以为自己看错了。

  “进…进去吧。”

  司朔扛着箱子,没再看那刘兴庆,走进刘府。

  管家心有余悸地看着司朔远去的背影,眼睛滴溜溜转了转,安慰自己道,“肯定是昨晚黄汤喝多了,看花了眼,那种贱种怎么敢这么看我。”

  “看什么呢?还磨磨蹭蹭的,想掉脑袋?”

  后边还慢吞吞的其余仆役立刻加快了自己手上的动作。

  蒲鸿福和刘兴庆挽着手,看向这里,管家瞥见,换上副谄媚的表情,“让大人和掌柜的见笑了。”

  挽着手的两人一同笑了起来。

  至于每个人在笑些什么,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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