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回招待处的路上，我沉气看了一眼高斯，对于要不要取他性命一事，心中再次升起纠结。他在走到招待处的那方庭院之后，立刻生气地甩手质问：“你方才是什么情况？在那样的场合下公然挑衅陈国，不怕竖着来横着回去么?”

        我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先是轻笑一声，弄得他更加疑惑，而后解释道：“你可知唱戏有黑白脸之分？若是一出好戏，自然不是只有一张脸色。”

        “刚才是我扮了一次黑脸恶人，你当了白脸好人，那陈国国主做的红脸和事佬。这戏里，好人都让你们做尽了，却还怨我？”我假装伤心地叹息了一声，继续说道：“且不说你那柔和的样子，楚越本就是大国，不能失了高姿态，否则陈国便不会有所畏惧，不会更加对此事有所考量。”

        “那你也不能够一棒子把话说死啊！”高斯急急地说道，两道浓眉拧作一团。还来不及回屋便与我在庭中争辩开来，“这未免太过于犯险，稍有不慎，就会引起两国战乱！”

        他思考了一番，又开口道：“青山如今起义军四起，王上并不知情，丞相刻意压下，故而与朝中臣子不同意南征。一则是帝国前朝旧党内乱尚未平息，二则王上手中握着两处兵权，一心只想南征。我与父亲为求生存不得不被迫迎合王上出征之事，但你此番作为，分明是想挑起战乱。”

        我听后咬牙道：“这场战，已是注定的事情，沈茗煊带兵压境。能成则为上，不能成正好趁此出兵。我原以为你懂我的计谋，不想你却如此怀疑我。几次以亡宋之事来说，我当真是错看你了。”说完之后我便直接回房，将房门牢牢关上。

        直接扑倒在床上，平复了一下心绪，一时之间又生出了些许愧疚。“高荀，你莫要怪我。”我看向窗外，有个模糊的身影在踱步，似乎想敲门说什么却又一再难以开口。

        思量了一会，此刻应该去找林笑尘，陈国国主接见我们之后，必然也会私下接见他。于是便趁着自己显脾气这会，直接出门去了，高荀只站在庭院中眼巴巴望着我出去，我没有理他直接走了。心想着也只有一个人知道林笑尘在哪里，说不定此时他们就在一起也不一定。

        于是便到了宫外。好不容易问到徐徐子的住处，心里却有苦难言。这个人，明明是陈国贵族，为什么要住到城外的山野间？

        “有学识的人心里都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我骑在马上，慢悠悠地行在乡间田野里。反正权当出来舒缓一下身心，否则整日要对着高荀那张愁脸，我心里又会无端生出愧疚之意。寻了许久，总算七绕八问，到了他人口中徐徐子的“鸿儒茅舍”。

        下了马，一抬头，那四个字就挂在院口。院子的小扉门松松地开着一条窄道，我将马牵到旁边的一棵松树旁拴好，站在门口朝里一连叫了几声：“徐徐子在吗？”

        正当我准备擅自推门的时候，里面出来了一个清秀的姑娘。只见她青衣袅袅，走上前将小扉门全道推开，笑盈盈地看向我道：“姑娘是哪位？找我家公子所为何事？”

        “我来问他林笑尘的下落。”我直接了当说道，“你要是知道，劳烦告诉我一声，也不免我白走这一趟。”

        “噫。”她轻叹一声，接着说道：“他们刚进山中寻野味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不然姑娘请先进来稍作等待?”

        我点点头：“如此可行。”

        这徐徐子的院子，和寻常百姓家的也没多少出入，坐定之后我不由得好奇道：“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

        “姑娘有所不知。”那女子泡好茶水，替我沏上，将徐徐子的故事娓娓道来：“上一任国君因没有子嗣，故而从自己的宗亲氏族中过继了一个孩子过来，那个孩子就是公子。然则当时国君去世时，公子尚在襁褓之中，于是陈国暂由国君的亲弟弟，也就是现在的陈国国主来治理。后来公子渐渐长大了，现任的国主也非常有能力，于是公子便直接将王位让给了现任国主。后来每年国主都要去请公子回去继承王位，但公子偏偏不做，最后更是直接搬到了这乡野之间，以示自己的决心。”

        “果然是心胸豁达之人。”试问这世间，除了他还有谁能这般抛开王权富贵？陈国能以弱小之国长存于强国之间，明主的功劳当居首位。

        那女子听了开心一笑，又说道：“只是最近时局动荡不安，公子说陈国怕是难渡过这次的劫数。”

        “不难。”我放下茶杯，“只需顺势而为。”

        “不知你说的势，是哪个势？”门口忽然传来声音，我一转头便看到林笑尘和徐徐子二人手中各抓着两只山鸡。徐徐子将野鸡扔到一旁，斜靠在门边上，看着我语气嘲嘲弄：“你这使者当得也太卖力了吧？连我家在哪儿都摸得到。”

        “公子你误会了，这位姑娘是来找林公子的。”女子小声说道。

        徐徐子听后一时张着嘴巴，要说的话全数咽了下去。他用力眨巴了几下眼睛，咬着牙齿道：“青萝。”

        原来那女子叫青萝。我对着徐徐自晃了晃身子，准备等他下句话，他却一把接过林笑尘手中的山鸡，看着青萝道：“跟我去后厨炖鸡！”

        看到他那有些尴尬的样子，林笑尘也不免勾唇一笑。他二人去了厨房后，林笑尘才慢慢走到我面前坐下。

        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林笑尘看着我说道:“他今天应该见过你了。”

        我无奈地点了点头，“的确见是过了。还与我凶了我一番。”

        “是吗？”林笑尘递到唇边的茶水顿住，他玩味地看了我一眼，“还有人凶得过你？”我听到此话心虚地饮了一口茶水，又倒了一杯，再饮下。最后是实在不知说什么，只好冲林笑尘傻笑一番。

        真应了那句偷鸡不成蚀把米，本想骗来几句他的关心，怎料到一下子就穿帮了。

        “你啊。”他伸手戳了一下我的鼻子。

        “咳咳！！”徐徐子先是在门口咳嗽了两声才走进来。林笑尘红了耳根子，一双手收回之后直接藏到了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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