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往事七
与广山见面，李总单刀直入。
“我们从医院赶来，早上沈总血压高，怕出危险送医院了，我们谈完后沈总还得回去住院观察。所以广山，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不得参假。另外，公司筹集资金需要时间，现在我们所有人员，会场、警局、医院、酒店几头跑。我说的你听明白了？”
现已呆傻的广山，眼泪哗的流下来，哽咽道：“明白，我清楚沈总的身体。”
“妈了隔壁！我先把你整出去，然后回国修理你。”沈总脏话太少见：“两千多万啊！你特么值这个数？死在牢里算了，做个孤魂野鬼！”沈总一发不可收拾：“你特么的老同志，上过战场受过伤。。。”
“沈总，没时间啊，说干货！”李总提醒，拽住沈总，这小老头要动手。
“第一，货是你的吗？你与大连公司有代理协议？”沈总问。
“货当然是我的。大连公司我找的，就是一操作平台，给钱就办事。”
“话听不懂嘛？马勒戈壁！我问的是，有没有代理协议!”沈总又发火，伸脚踢他。
“代理协议？啥协议？我想想，想想，有！有！”广山答。
“协议在哪？”
“办公室抽屉。”
“谁有钥匙能开。”
“我。”
“你特么在号子里。还谁有？谁?”李总大骂。
“家里谁有你办公桌钥匙？”张三提醒。
“老杨。”
“李总，现在你让我秘书找老杨，把协议找出来，然后回拨这个电话！马上！”沈总说。
“沈总，轻工王局你联系上了吗？”广山问。
“联系了，他说没钱，而且现在公司也没钱！你等死吧！”沈总说。
广山低下头，理亏啊。现在他清楚，沈总这么多年关照他一定很寒心。
李总把广山扯开：“你看看这些文件，上午俄罗斯人送来的，千万把数字看好了！”李总把资料塞给广山：“沈总，我们核对数字，要不你出去休息一会？”
“还特么休息！你核你的！”看到李总撵他走，沈总不高兴：“广山，你特么认真算清楚，我提笔签字就是钱！懂吗？我，我特么整死你！”小老头又要动手。
李总狠狠瞪沈总一眼：“你有完没完啊，这是国外，耍威风回家耍去！”
“懂，明白！”广山回答。此刻他放心了，沈总决定帮他。
“张助理，你帮吴部长把关，他现在傻子一个！我先出去，这哪是人待的地方！”沈总背着手出去了。
房间总算安静下来。
广山搽了搽脑门上的汗珠。谁不清楚，沈总发火，属下都没法活！
张三凑上来，帮他一笔笔核对。
没错！
最后再核对一次。
“实际价格275美元，报关价格260？”张三问
“对。”
“数量多了3吨，涨吨。可以不计？”
“对。”
“总计支付3笔，合计35万。”
“对。”
国内电话回拨过来，张三说：“我来接。”
广山已告诉他文件的安放处。
总经理办公室就三人，张三助理当领导，秘书这是他的兵。
张三拿着手里的文件，与秘书一一核对。最后告诉她宾馆传真号码，让她马上把代理协议原件，报关单复印件等传过来，然后所有文件经理办存档。
张三大致复述了代理协议的内容，文本中规中矩没有漏洞。
“小张好记性！”也许因为有了这份代理协议原件，听后，沈总情绪立马转晴。
“沈总，这份协议，已能证明货物所有权归我们。”李总高兴。
“当然。剩下都好说，你跟广山谈妥，让他签字画押。”沈总叹息：“人心思变，无法无天！”
李总懒得听他牢骚，转身走开了。
“下一个问题，俄国人说的应付款金额，你认账吗？”李总问。
“认账！是该给人家。这事我做的损到家了。”
“上午俄罗斯人与我们谈，态度强硬，要求一次结清，还提出了额外赔偿，否则不放人！怎么办？愁人啊！”李总望着广山。
“能筹多少是多少吧。今儿我说句心里话，我辜负了公司的栽培，自大任性！在这蹲一宿，我觉得自个可怜，反过来，被我害的老毛子也可怜！这债务砸在谁身上都完蛋！我在王局那有钱，我老婆那也有几十万，这些都归公司了。现在能还多少就多少，我安心点，是死是活凭天由命吧！在沈总手下工作，是我的光荣，有一点我一直记着，我不能做对不起公司，对不起沈总的事。这次出事，其实跟公司没任何关系！我就是单纯，想捞点外快！缺德啊！昨晚张助理告诉我沈总躺在外边等着见我，今早上医院，我愧疚！”
肺腑之言啊！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的，这次广山没平衡好业务，用mihair话讲，他做出了反人类的行为。
李总让广山给大连代理去电话，让他们把钢材销售单据每张复印邮寄公司。
“昨晚我、沈总及张助理几乎没睡，今早起公司开始筹钱。王局电话我打了，抓紧办但需要时间。为此沈总答应安排他侄女工作。现在有些文件你签字，张助理会告诉你。办法总会有，不要有心理负担，我也出去透风，陪陪沈总。”李总准备离开：“放心，绝对把你整出去！”
广山按张三指导签字。
“公司付款，你坚持几天！”张三说：“想给你带吃的，老大不让！”
两人耽搁时间较长。白字黑字都是钱，所以核对十分认真。
最后张三整理归纳完毕，将文件放进公文包后告别：这卢布你收着，吃喝需要啥，让警察代买，我送了他们一条烟。”
张三出了警局，总算找到沈总、李总，两人坐在马路对面树荫下，光着脚傻等。
“怎么不在警局，跑丢咋整！”张三责怪。
“那地方晦气！给我俩买瓶水，兜里一分钱没有！”沈总埋怨。
沈总脑门上汗珠闪闪，估计病情没完全恢复。
回宾馆路上，沈总给公司财务去电话亲自过问。
“瞎特么操心！我电话打过了。”李总埋怨。
沈总置之不理。
“张助理起草付款文件，如双方同意就付款。”沈总说。
“付款要编个进口合同，否则国内银行汇不了。”张三提醒。
“那就编吧，先把与广山客户手续做好。”沈总指示。
“沈总，你得说个数，还多少？”张三问。
“该多少就多少！”沈总答。
“我看先还一半可以不？人出来了再一半。”李总建议。
“不必了！难道剩下一半不还了？该谁就谁的。”沈总道。
“那万一不放人怎么办？”李总问。
“行了！都付都付！有几个人像广山这么缺德，你想一半一半还也行，回国后也是你处理，随便！”
“怎么是我？老马是他主管。”
“你常务你负责，老马？他吃吃喝喝在行。”沈总甩着手里照片说，照片上马总在餐桌上讲祝酒词。
“我负责也行！张助理怎么看，你啥态度？都付还是一半？”李总揽过来。
“我同意沈总，客户就是要钱。我们大方点一次结清，也许还交下个朋友。上午会谈李总你说过，这是吴部长个人行为，俄罗斯人也承认，现在我们是帮忙代付应该领情。50%或100%，钱不是咱的，留着没用反正都付。”
“看你说的！给了能放人啊？”李总责问张三。
“我觉得给一半就能放。”张三答。
“别墨迹，都付了吧！张助理把文件准备好，把俄罗斯人叫来签字画押，让家里尽快汇款，早点把吴部长弄出来，那是人待的地方吗！也是，草！他广山还算人嘛！”
“利息补偿给不给？”张三问。
“啥?一分不补！没得商量！把我人抓进去还没算账呢！”沈总答。
“广山该抓！但俄国人不可得寸进尺！”李总说。
“当初不抓，可以和我商量嘛，包括利息，现在我不给！”沈总对抓人耿耿于怀。
“哎呦，老沈，商量的话你付啊？人家这是没辙了！”李总挖苦。
“张助理，避重就轻不谈补偿，清楚了？”沈总指示。
“清楚。他们只是提一嘴，还怕咱真的撂挑子，不管吴部长死活了！”
“对，对！就要让他们有这层顾忌。还有，我签字他们就得先放人，懂吗?宾馆有吃冰淇淋？我嗓子冒烟！”沈总问。
“有，不过我知道在宾馆附近有专营店，走路两分钟。”张三答。
“给我点钱，我和李总去吃，你回房准备文件。”
“钱我有。”李总说：“没钱就别瞎溜达！”
“刚才我渴那样怎么不卖水！”沈总听了冒火。
“我怎么知道你要喝水！傻呵呵坐着不吱声，活特么该！”李总反驳。
“真烦人！”沈总拍脑门：“气死我啊！”
张三把中文的还款协议手写完毕，经沈总、李总过目修改后，去酒店商务室给国内发传真。那年代台式电脑很少，笔记本尚未出现。
国内打字后回传给张三。
顺便，他借用一台机械打字机，把还款协议打印成俄文。
沈总指示，还款协议上要备注一点：合同ybft-021的预付款项即为还款项目。
两小时搞定。一式两份文件，中俄文对照。
进出口合同不用编写，这次展会张三带了公司的合同范本，品名单价成交方式数据等，按双方协商现场填写即可。
张三轻车熟路，把合同编号ybft-021手写上去，然后敲着计算器，填写相关数据。
参照应还款金额，他仅改动单价为242美元/吨，如此，合同总金额为2560360美元，比实际还款多了几百美元。
所有文件核查无误后，上楼去向沈总汇报。
“让mihair签字放人！”
对expo公司而言，这是天大喜讯。沈总的个子160多，可在180高mihair眼里，相当伟岸。他握着沈总的手，迟迟不放无以言表。
“张助理，你看我们都坐下好不好？”沈总建议。
“我知道沈董事长，我们看过您的照片。”mihair热情地说。
“照片?莫非你是想抓我？”沈总装作狐疑。
mihair反应过来：“哦，不是不是，董事长先生，贵公司简介上有您的照片，还有我也去过贵公司。吴经理我现在就可以放人！我也是事出无奈，请您原谅！”
“没签字就放人！那我还签什么字！”沈总甩下一句话：“翻译给俄罗斯。”
mihair听后笑了：“您在警局执意见吴经理一面，这样的人，我们怎么能不相信！早上我有幸与李常务经理和张助理见面，两位经理的人品和业务能力我们十分钦佩。我清楚吴经理的行为是个人行为，与贵公司无关，因此我更感谢您的理解和支持！”
“嗯，你这么想就对了！”沈总拍拍mihair的肩膀：“不过，该是谁的就是谁的！今后你做业务要小心，我重信誉企业有保证，如果你碰上了个体，你这钱没法要！”沈总示意张三翻译：“让米哈伊尔先生清楚，以后要跟我们这样的企业做生意。”他补充。
张三拘谨地笑了：“明白！沈总，就是以后要跟您做生意！”
“对。直说了吧！”沈总答。
“作为东道主，签字结束后，我想请您吃顿便餐。”mihair 建议。
“我的人在号子里，我吃的下吗？”沈总说。
张三笑：“沈总，就这么翻译？”
“那还怎么翻？”反问。
“董事长，您放心！这个协议哪怕不签，我也放人，就当我有个机会向您陈述事实。我相信您会做出公正的判断。”mihair表态：“我现在打电话放人！”
“老李，这个米同志真特么会说话啊！”沈总对李总耳语：“不过，广山现在不能放，让他蹲着反省！”
“老沈，不行！必须先放人！”李总反对。
“可我的决定，现在不想放人。”沈总告诉mihair。
“张助理，董事长什么意思？是放人还是不放？我同意放人。”mihair直接问张三。
“沈总，mihair问，吴部长放是不放？”张三望着沈总。
“不放！让这个王八犊子蹲两天！”沈总说：“文本没问题就签字！李总，给家里去电话，尽快汇款。”
“小张，必须先放人！”李总坚持。
“我说了算。小张，你告诉米同志，明天下午，不迟于后天这笔款打入他账户，要及时查询、反馈。”沈总提醒。
签字结束后，mihair执意请沈总吃饭。马主任说的对，凭啥不吃！不吃白不吃啊！
“吃吧！省点钱给你买水买冰淇淋。”李总劝沈总：“酒桌上再谈谈新买卖！”
俄餐不习惯，那就还选北京烤鸭。
时间尚早，双方约好晚八点见面，mihair等先行告辞。
沈总心情转好，建议大伙出去吃冰淇淋。
“不是吃过了吗？”张三问。
“李总兜里一百卢布，买一个我俩添吧吃。钱他是有，人民币人家不要！你们这帮玩意，个个不奸不傻，摊上你们我特么荣幸啊！”
“吃喝没了广山，真就不行！”马主任想念。
“提谁别提他！凹糟！”沈总甩手。
“沈总，列宁格勒去不了吧？”马主任问。
“明知故问，我都回绝海口了。”李总说。
“哦，这事给忘了！不，那啥，李总，我们去！还按原计划走。”沈总说：“这趟莫斯科我算够够的！换换地方！”
“广山咋办？”李总问：“通知放人吧！”
“绝对不行！必须反省！”
“带着路上教育吧。”马主任建议。
“你闭嘴！这祸惹的仅仅是教育嘛！”
“沈总，你真把广山留在号子里？”李总惊讶。
“当然，有什么不对？”沈总反问：“那个米同志收到款后，给广山买张列宁格勒火车票送过去，我们从那回国。”
“协议签了，毛子已经答应随时放人！跟汇款没关系了！”李总提醒。
“回国前两天放出来，必须反省！”沈总执意。
“广山已经知错了！”李总急了。
“他知错个几巴毛！还不够！回国还没完！”沈总说：“张助理，告诉hk代表团，照常出行！”
“老沈！别怄气好嘛！回国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可咱们现在在国外，广山蹲在号子，咱大伙游山玩水忍心嘛！”
“滚犊子！敢做就得敢当！这是广山应得的！货款我们答应给了，他死不了，死不了就在那多待几天品味品味。李总甭墨迹，这么定了！”老大一槌定音。
“沈总，这订票，缺吴部长，我觉得。。。”张三支持李总的想法而支吾。
“你听不懂？”沈总问。
张三扭头望着别处，装听不见。
“沈总，其实去不去列宁格勒也没啥哈，哪儿都差不多。”马主任说。
“你到底想不想去？”沈总问。
“这？这，当然想。”马主任答。
“沈总，这样，房间里就咱四个人，如果吴部长不放出来的话，去不去列宁格勒，我们采取民主集中制，举手表决？”李总提议。
“搞班子这一套！那就表决！马主任是办公室的，张助理是经理办的，都我的人，走形式有啥用！是吧，你们两个听着！”沈总对马主任、张三说。
“表决，同意去的举手。”李总发话。
“一票。”李总统计：“沈总一人。”
“不去的举手。”
“三票，我们仨，弃权票0。结果3:1.不去！”李总公布。
“你们心太软了！没原则！”沈总说：“常言道，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里，现在就掌握在我手里。你们的心情，我当然理解，但人不经一事不长一智，这次对吴部长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既然他死不了，就让他死死看！”
沈总一席话没应答。
“既然你们不说话，就是不反对，就表示你们仨同意了我的观点，重新表决后全票通过，还是去！张助理订票！”沈总自问自答。
“这是民主集中制？”李总认真问沈总。
“不全是，特事特办。”沈总答：“都不要婆婆妈妈了！出去走走，一起吃冰淇淋败败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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