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莫回首，泪空流
慕合不断的在心里告诫自己：“这是你欠慕琪的，就算以命换命，那也是应该的。”
“不能躲，不能躲，不能……”慕合念叨着，手中的匕上上下下、上上下下抖的不像话。
冰刃贴住皮肤的一瞬间，慕合的匕也终于触到了阿涩破洞斗篷上的那块光斑。
咬紧牙关，慕合想着干脆闭上眼睛，一刀下去就好了。划破皮肤的冰刃在伤口处结下一层薄冰，血没有喷出，却向下压去，使得伤口在血线的冲击下，切入的更深。
忍不住了！
身体的本能让慕合挥刀的同时，还是选择躲开了冰刃的继续攻击。
阿涩愣住了，他没想过真有人不管不顾的向刀口上撞，而且还没有给自己造成任何伤害。
“难道是刀刺的力道不够吗？”阿涩怔了一下，看着就地滚到一边的慕合，心想，“还是他又在用什么阵法？”
慕合满心懊恼，因为本能的要躲开阿涩的冰刃，他的匕到底是偏了。在地上滚动的瞬间，他恍惚瞄到地上有银光闪亮的东西，于是想也没想就伸手攥住。待到站起身来，他赶忙低头查看手上的东西。慕合的第一反应是，这个东西好像半个月亮啊，继而马上反应过来，是半个光斑。
“半个啊……”慕合心中各种滋味参杂，半是懊恼，半是庆幸。然而，半个法阵，对命悬一线的慕琪真的有帮助吗？
几乎是下意识的，慕合回头看向阿涩。
健硕的身形依旧挺拔，透明的重剑握在阿涩的手上，仿佛是一把打开地狱大门的钥匙。本来线条硬气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疑惑和不解。
而阿涩眼中的慕合，则是另一番景象。慕合脸上已经开始泛出被冻僵后会出现的青色，颤抖的双手小心翼翼的捧着一个小小的半月似的东西，他的头早已散乱，盖住散慌乱和惊恐的眼睛。因为受伤的原因，他斜着肩膀，站的也有些不稳。
越过慕合的肩膀，斗场边缘火光嚯嚯，红白两波身影混在一起与火影共同形成模糊的背景。
阿涩一时忘形，抬起被困住的那只脚，想要追出去。脚自然是被固定着，但是竟然有了松动。他低头看去，原来光斑已经开始变弱，仿佛风中残烛，随时都能够灭掉一般。
慕合显然也看到了，于是不再耽搁，疯了一样向已经空出的慕门场地那边跑去。
慕天门的弟子在走的时候，把提灯全留在了地上。此时，场中空无一人，而另一边两波人缠斗的声音模模糊糊的传过来，像是从别的世界传来的死亡吟唱。
慕合脚下不稳，捧着半个光阵，有几次差点被自己绊倒。汗水合着泪滴，在脸上湿了又干了，反反复复。
地上的，慕琪和慕炎并排躺着，一样惨白的脸，一样毫无生气的身体。有那么一瞬间，慕合觉得自己可能是晚了。他捧着半个忽明忽暗的银光法阵，强迫自己看的仔细些、再仔细些。
终于，慕琪胸口微弱的起伏，将他从地狱的门口捞了出来。
“还活着。”慕合喜极而泣，几乎是扑在慕琪的身上。他闭了眼睛，用以稳定自己的情绪。
此时，对面刀剑砍到法阵的特殊回响，已经能够听懂很清晰了。慕合的心开始颤，他从来没想过此生会遇到这样的情景。
战斗，对于他来说太遥远了。之前的每次派斗，他都是和那些负责守卫的同门，在荒山一面巡山，一面憧憬着上阵是什么样的场景。
“如果换我去，一定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打的穷舍门落荒而逃。”他陶醉在自己的想象中，却没有听到同门惯常的嘲笑。
“掌门。”
“掌门。”
“掌门。”
…
到现在他还记得当时那心如擂鼓的感觉，所有人都对着他的身后行礼。硬着头皮转过身来，头埋在胸前，嗫嚅着叫了声：“掌门。”
害怕吗？那时更多的是感觉到丢人吧。
如果说，横舟师兄是他崇拜的偶像，那么掌门就是这世上为数不多的，他害怕的人。说真的，掌门很少冷脸跟他们说话，不像是穷门那位，总是板着一张死人脸，给人畜勿近的感觉。
可是，微笑的掌门更吓人啊，反正他是怕的不得了，没有缘由的。
“想去派斗？”掌门一身白衣飘飘，墨色长被同色的绸带束在脑后，嘴角上扬，声音柔和。
他却打了个寒战，是哪里不对劲呢？“不，不敢。不能给慕门添乱。”回答掌门的问话是一定要抬头的，这是门规。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自然的……有些做作。微笑的唇角，弯起的眼睛……眼睛！
他知道了——那股寒意的来路，他终于明白了。
慕掌门的眼睛虽然笑的弯起来，可是其中射出的光芒却让人心寒，那样冰冷、毫无生气，像是死人！“你在门中时间不短了，也该出去见识见识。今年的派斗，你们这一队就不要巡山了，一起去参战吧。”说完还拍了拍他的肩膀。
大家面面相觑，连恭送掌门离开都忘了。
那时候，慕琪还是怯生生的少年，眨巴着眼睛不确定的问他：“我们？去派斗？”
他知道慕琪怕了，这个孩子一直有些胆小，凡事都是保命为先，所以经常被同门嘲笑。也就仗着有慕炎为他撑腰，到不会被针对的很厉害。
“是啊，派斗。”他望着渐渐消失在视线中的白色身影，不禁想着，掌门是听到他的话才决定让他们去的，还是早就有打算呢。派斗嘛，肯定早就有所布置的，怎么会随随便便临时找一队人打乱大局？看不透呢。
如果说，慕琪参与到派斗中，很可能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但是，将他推向死亡斗场的人，确是自己无误。那一扔，扔掉的是慕琪的生路，也是慕炎的生命。
再次睁开眼睛，慕合早已泪眼朦胧。半月状的银光法阵变成了一团光晕，闪闪烁烁的显得很脆弱。他将光团放在慕琪心口的位置，期待着奇迹能够降临。现在他才想起，他根本不懂救治的方法，也不知道该怎么融合血祭后的法阵和施法者。
“呜呜，琪琪，对不起，对不起。”慕合的最后一道精神防线也崩溃了，干脆伏在慕琪身上痛哭不止，“慕炎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们。”
抽噎中，周遭的空气开始变得燥热，他那被冰封住的伤口开始淌血，疼痛混合着悔恨，让他精疲力竭。
谁来救救他们？谁来救救慕琪？
慕合在昏迷前，一直祈求着。
冰凉的手盖在了他的眼睛上，像是在做梦，有人在他耳边小声说：“睡吧。都会过去的。”
慕合彻底失去了意识，所以他看不到有人将他抱在怀中，更看不到那个人一直盯着慕炎渐渐变淡直至消失的尸体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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