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刽子手的眼睛

“今天我先收你做学生，七日后，我大徒弟马三回来，我让他教你形意，一年之后，我们再说其他的事情。”学生与徒弟不同，一个能得真传，一个只能得皮毛，但是薛阳也没办法，毕竟那种只看一眼就觉得对方是武学奇才，从而倾囊相授的情况在这里是不存在的。

        昔年，神拳李洛能为学心意六合拳，在戴府租了两亩地，数年如一日，将新鲜的蔬菜送给戴二闾，才最终打动戴二闾的母亲，得偿所愿。

        自此形意不再是一家传，李洛能也成为一代形意大师，与董海川，杨露禅并称为内家拳三大宗师领袖。

        这个时代，挑选徒弟极为严格。

        若非知根知底，往往都需要时间来验证。

        “多谢师傅。”薛阳恭敬的俯，便欲再拜。

        “我现在还不是你师傅，你先叫我老师吧。”宫羽田的语气有些缓和，他心中有些渴望，能在有生之年将这块良才美玉打造出来。

        “是，老师。”

        “随我去大堂吃饭，吃完饭，有些问题问你。”宫羽田拿起搁在架子上的帽子，戴在头上，当先走了出去。

        吃早饭的只有他和宫羽田两个人，不算丰盛，都是些粗粮小菜，薛阳也不在意，吃的津津有味。

        “薛阳，你学过刀术么？”早餐之后，宫羽田吩咐下人将东西收拾后，便坐在大堂上询问。

        “学过，家传武艺。”薛阳点了点头，他对于刀的熟悉便如同自己的手指，不可能瞒过宫羽田这样的武学宗师。

        “外家刀？何以不学劲？”宫羽田好奇的询问，那一日薛阳击败抢匪和用刀的手法虽有些凌乱，但是那是因为气力不足，并非薛阳用的差。

        “家人早亡，只有小时候的点滴记忆，练的乱七八糟，老师见笑了。”薛阳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拿了出来，他的刀术是下过苦工的，他也不会放弃，只是目前而言，学到宫羽田的本事才是最最重要的。

        “瞎练能练成这样，不简单。”宫羽田目光炯炯，但他也不会再问，既然这是薛阳的家传，他如果打听的太细就是没有武德了。

        “师傅，我家传的这套刀术倒是也有用劲之法，只是我没有人教，不懂劲力怎么走，至于外家内家，我就不是太清了。”

        内家，外家都是能够练劲的，内家与外家的分别是养气。

        善于养气者为内家，不善于养气者为外家。

        薛阳这套刀法自然可以养气，因为有配套的内功心法，但是这内功心法在这方世界却练不出来，故而你既可以说它是内家，也可以说它是外家。

        “嗯，这样说来，你是没有师承了。”其实那一日救治薛阳时，他的化劲劲力便已经探查过薛阳的身体经络了，确实没有练过劲，但是看到他的技击之法，他还是需要问清楚，毕竟在这个时代武林中还是有诸多规矩的。

        有些规矩可以破，有些规矩他却不会去破。

        他这一脉的形意拳有个规矩，不能带艺投师，当然这不是绝对的，毕竟李洛能，刘奇兰，郭云深都是带了一身技艺投师的，之所以有这个规矩只是提醒在择选有技艺的徒弟之时更要仔细，认真。

        因为带艺投师，一是有人教过，或许会有别的居心，要知道古时师徒如父子，想要练出技艺需要经常对战，受了伤彼此帮忙，徒弟有惑，师傅来解，师傅有难，徒弟来帮。

        二则是一旦学过拳，身上的劲想改就很难了，形意有专门练习改劲的办法，但是也需要极其深厚的功力才能做到。

        薛阳有技艺，但是家人已不在了，身上没有劲，如同一张白纸，练他的拳是没问题的，当然他也不会只听他一口说，他是会去调查的。

        暗杀，暗杀，有了一个暗字，那么自然就有些暗地里的本事。

        暗杀可不仅仅是找到个人，冲上去把他杀了了事，一个出色的杀手在暗杀之前是需要做非常多准备的。

        即便他们不是专业的暗杀人员，基本的情报收集还是会做的。

        如今中华武士会已经烟消云散，但是他在暗地里还是有着不小的能量的。

        这一日之后，薛阳便住在了宫府，宫羽田也没让他闲着，每日白天，他都需要顺着宫府之外跑上几公里，跑得慢了不要紧，但不能停，一停就得挨鞭子。

        鞭子掌在老姜的手上，他在前面跑，老姜在后面监督。

        要说这跑步本也没什么，薛阳毕竟练武多年，即便这具身体素质差了点，但是如何保持气息均匀，他还是可以做到的，但是他想均匀，老姜偏偏不给他均匀。

        老姜以前是个刽子手，刽子手是家传的行当，一般人是做不好的。

        老姜的手艺很好，他砍人一刀下去，头断了，但还留着一层皮。

        留着皮是有原因的，这个时代的人信三生，故而死前都想要留个全尸，刽子手虽然煞气重，但也信这个，故而往往家属有要求，上级准予，他们都会这样去砍。

        但真的能够做到这样的其实并不多，老姜能做到，所以，他是一个好的刽子手。

        手艺好，但也要有人养，民国之后，这门手艺渐渐就没了用处了，老姜在没用处之后一度沦落到给旁人挑泔水，后来还是遇到了宫羽田，才换了生活方式。

        老姜是刽子手出身，走路一般不会在前面，他在你后面，他看人也不看你的头，不看你的身体，而是看你的脖子。

        他的年纪虽不小了，眼神却极为锐利，跑在薛阳后面，直让他脖子上冒寒气。

        被一个背着刀的刽子手整天盯着脖子，能不心颤心慌么。

        若非薛阳本就是用刀的好手，又身经百战，他可能也没办法顶得住老姜的压力。

        但即便他顶住了，也是时刻保持身体紧绷，浑身劲力聚而不散，毛孔闭合，蕴住一口气。

        薛阳的这种情况是人体自然的反应，保持绝对的警惕，即便他知道老姜不会真的砍掉他的头，但让身体保持敏感却是修行形意至关重要的事情。

        所谓随感而，有处必应！说的就是形意听触之劲达致大成的境况，也是每一位学武者的追求。

        薛阳曾经将内力练至全身，通过气息也能做到黑夜之中听风辩位，别人一剑刺来，便知道对手出剑的方位，不用回头，就能自如躲避。

        但这种内力的感知也需要身体的指引，那时薛阳的功力已经很高了，而现在，他隐隐感觉到，若是他能够直接将身体的敏感练出来，往后不需要多高的内力，就能做到听风辩位，对敌之时，凭借着对手毛孔的出劲就知道对手的攻击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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