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分家（一）
阳光下，知了不停的鸣叫，好像在提醒人们不要忽视它们的存在。
清河水蜿蜒流淌，河边小孩子们光着脚丫子，在水中嬉戏打闹，几个洗衣服的夫人三三两两的围在一起，边洗衣服边话家常。
村子中央的老银杏树下，几个老人或蹲或坐，悠然自得的下着棋，有人闪着扇子，有人吸着旱烟，有人给下棋的人出谋划策，时不时的笑声四起。
这样快乐的场景，在古思思家，确是另一番景象。
老太太不顾形象坐在地上，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掩着自己的脸，哭天喊地的叫着：“哎呦，老天爷啊，快看看我生的好儿子啊，这是只要媳妇不要娘啊，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娘，您别这样，您起来！娘，都是儿子的错，娘……”古国仁脸色涨红，一边不停的想拉母亲起来，一边不停的赔不是。而陈心玲则是脸色煞白，她是真的没想到，原本高高兴兴的回家见儿女，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
大门口，周围的邻居听见动静都走了出来，围在一起，冲着屋里头使劲垫脚看，听着屋里头的响动，一个矮胖的妇女看了一眼屋里头，又转头问旁边的妇人，“你说，这婶子一回来，这家里头咋就跟翻了天似的！”
这妇人听了这话，忙点头接着话说：“就是说啊，你看平日里，叔和几个孩子也过的好好的，这老太太一回来就开始闹腾！”
另一个瘦高的妇人，跟知道啥大事似的，低头悄声对跟前的几个妇女说到：“我跟你们说啊，跟老太太回来的还有娘家侄子呢，你没听着动静，估计源头就是这侄子！”
听了这话，一个穿着花衬衫的年轻女子眉头都皱了起来，忍不住也插话道：“你们说啊，这老太太是不是傻啊，不对自己儿子儿媳好，却对娘家人那么好，这娘家人又不能给她养老！”
“就是就是，这老太太估计被这娘家侄子灌了**汤了，要不然咋……”围着的妇女七嘴八舌的你说一句，我说一句，听的旁边王美丽露出一个讥讽的笑，你们知道的也是一星半点，多的你们想知道我还不想说呢。
王美丽凑到几人跟前，悄声说到，“我说你们几个，都少说两句，这万一要是让老太太知道，你们在她背后乱嚼舌头，她肯定得找你们算账！”
众人听了这话，立马禁了声，只是等了一会，又开始几人围着小声的说起来。
古德生带着古思思还没走到家门口，就看见一些人围在那里，听到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话，古德生脸更黑了。
“咳咳！”一个机灵的妇女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身一看，脸上的表情一滞，转而又带着讪讪的笑说到：“呦，德生叔回来了，你看这，您赶紧回家看看，这都吵了老半天了。”
围观的人听到这话，也都转身看了过来，一看到老爷子站在身后，众人脸上的表情各不一样，有几个相熟的人忙搭话说到：“就是，就是，叔，您老赶紧进去劝劝架，别让婶子给气着了。”
“行了，别围在这了，都回去吧！”古德生一句话，众人赶忙散了开来，“是是是，叔，我们这就回，这就回。”有的人没眼力见，没看出来老爷子脸色不好，还不想回去，还想看看热闹，这不就被旁边的人硬拽着走了，“你别拉我啊，我自己能走。”
“你快小点声吧，没看着德生叔脸色不好，还围在那看戏啊！”拉着的人忍不住扶额，这人真是太美眼色了！要不是平日里老在一块，她才不拉她呢！
古思思跟在爷爷身后，丝毫没因刚才的事脸色有什么变化，只是她听着屋里的动静，怕是和父母有极大的关系，也不知道妈妈有没有吃亏。古思思忍不住拉了拉爷爷的衣角，懦懦的问到：“爷爷，好像我爸妈回来了，这……”
“思娃儿，别担心，有爷爷在呢。走，回家。”古德生爱怜的摸了摸孙女儿的头顶，笑着说到。
古德生走近堂屋，就瞧见老二、老二媳妇跪在老婆子跟前，“娘，都是儿子的不是，您老起来吧！”“娘，儿媳给您道歉了，您来别生我们的气了。”
“别叫我娘，我不是你娘！还有你，我呸，我老古家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娶了你这样一个狐狸精，让我好好的儿子连娘都不要了。”老太太甩开儿子的手，指着陈心玲叫骂道。
古国仁看着脸色煞白的妻子，忍不住说到：“娘，您，您不要把事情都怪在心玲身上！”
“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我的好儿子！咋了，我都不能说她一句了，她就是个狐狸精，不要脸的……”老太太看着儿子这般维护的模样，气的骂的话更难听了。
古德生听到这里，脸色更差了，看着儿媳妇脸上的巴掌印，再看着儿子的样子，他厉声呵斥到：“李秀兰，你给我闭嘴！”
老太太立马停了下来，她本身正骂的尽兴，哪知道老头子这个时间回来了，脸上一副还没骂够的神情。古德生看着老婆子的样子，接着说到：“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跟个市井泼妇有啥区别！你知不知道，门口有多少人在看你的笑话！”
李彦涛笑着看着老爷子，痞痞的说了一句，“姑父，你不能怪姑姑啊，这和姑姑没有关系，都是二哥和二嫂惹的姑姑生气！”李彦涛原本呆在一旁，正看的欢快，谁让他们不给他钱的，也就是欠骂！谁知道这死老头子咋回来了！
古德生看着眼前的人，就烦躁的不行，“你给我闭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坐在地上的老太太这下子不干了，也不用儿子儿媳拉了，自己就站了起来，把李彦涛一把护在身后，指着古德生叫骂到：“好你个死老头子，你骂我侄子干啥，我侄子哪里说错了，就是她陈心玲不是个东西！我好好的儿子，都成啥样了！”
“你，你，……”古德生看着老婆子护犊子的样，气得浑身颤抖，古思思、古兴华赶忙上前扶住爷爷。
古德生在孙子孙女的搀扶下，坐在椅子上，紧紧地握着扶手，看着一旁一语不的长子，古德生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好好好，国强，你来说，这是咋回事？”
古国强没想到父亲会问他，他面露难色，也不敢看父亲，低低的说到：“爹，这，娘她也没有说错！这事……”
古德生看着长子的样子，摆了摆手，出声到：“行了，你别说了，华哥儿，你说，咋回事，爷爷信你说的！”
古兴华看着爷爷，正想开口，就被父亲制止了，“兴华，你……”
古德生瞥了一眼还想说啥的长子，看着站在身旁的华哥儿，“华哥儿，别看你爸和你奶奶，说实话！”
古兴华看着爷爷，他不想撒谎，也不去看犹豫不决的父亲，和焦急不安的奶奶，在爷爷的鼓励下，他缓缓的说了出来：“爷爷，事情是这样的。表叔，表叔他管奶奶要钱，奶奶没有，刚好二叔二婶回来了，奶奶就让二叔他们把赞的钱都给表叔，后来……”
“行了，你别说了。”古德生听着孙子的话，还有啥不明白的！看着被李彦涛扶着的老婆子，“李秀兰，华哥儿可有撒谎？”
老太太面对老爷子的质问，也不敢看他，只是自顾自的说了句：“咋了，老娘让他们拿钱出来咋了，不行啊，我大侄子……”
“啪！”古德生听着这话，直接把桌上的茶杯丢到了地上，茶杯应声落地，散成了碎片。古德生狠狠的说到：“李秀兰，你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是你儿子，你儿媳，这是你孙女，你还有个孙子，你让他们把钱都拿出来，让他们一家子喝西北风吗？”
老太太起先被摔在脚边的杯子吓了一跳，可还是在侄子的搀扶下，硬生生的回了一句，“喝啥西北风，他俩人都有工作，攒了那么多钱，拿出来咋了！再说了，只是暂时给涛儿用，涛儿又不是不还！“
“啪！”一声桌响，制止了老太太还想要说的话，古德生闭上了双眼，再睁开时，眼里丝毫没了一丝情意，一字一字的问到：“李秀兰，在你眼里，儿子儿媳他们是不是还不如你侄子！”
李彦涛明显感觉到姑姑身上的颤抖，也注意到姑姑脸上不可置信的神情，在姑姑张嘴说话前，他朝着老爷子说到：“姑父，我教您一声姑父！姑父，您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不借就不借，干啥要把这事扯我身上！”
“你瞧瞧，这就是你的好侄子！”古德生面无表情，看着不说话的老婆子，古德生冷冷的冲两人说：“李秀兰，我古家庙小，容不下你侄子这尊大佛！”
“你啥意思，你这是赶我侄子走！”老太太听到这里，再傻也明白了，这老头子是打算要断了这门亲啊！不行，不能让他这么做！
老太太“啪”的一下，又坐在地上，叫喊起来：“哎呦，老天爷啊，你快睁眼看看啊，我那个痴傻的弟弟就这一个命根子，还不招他姑父待见，你快来道雷劈死我吧，我不活了，呜……”
谁知，“轰隆隆，咔嚓”晴好的天空配合的划过一道道闪电，接着就是响彻云霄的雷声，这阵势把堂屋下的人都吓了一跳，尤其是假哭的老太太，嘴巴长的老大，看着天空，双眼都快凸了出来。
古德生看了一眼外边，又看着坐在地上被吓住的老婆子，冷声说到：“闹啊，老天也见不得你胡闹！”
“我，你……”老太太确实是被天上的气势吓住了，这时候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就连李彦涛也是一副吃惊的表情，那张大的嘴巴都能放一颗鸡蛋了。
古思思扶着老妈站在一边，不停地轻拍着老妈的手。饶是刚才的情形，古思思也是吓了一跳，这老天，在关键时刻还是相当的给力啊！
古兴华站也在爷爷身边，不去看奶奶，也不去看父亲，就算没有今天的事情，他对父亲、对奶奶的感情也快磨得消失殆尽了。只是，父亲、奶奶，终究还是让他更加的失望了！
“李秀兰，既然你这么喜欢你这个侄子，那你就同你侄子一道回去吧！”古德生此刻清不清楚，也不想再去了解老婆子内心的想法，只是扔了这一颗重磅炸弹下来。
古国强、古国仁、陈心玲听到这话，也是一惊，在古国仁开口之前，古国强看着父亲，一脸不认同的说到：“爹，您不能这样对娘，您……”
古德生伸手制止了古国强接下来的话，只是李彦涛却是没那个顾忌，开玩笑，他还想在姑姑这儿捞油水呢，这钱没老着，以后还要养着老太太，他可不傻！“姑父，你啥意思！我姑姑给你老古家那是当牛做马一辈子，你现在要把我姑姑扫地出门吗？你这样做，就不怕天打……”李彦涛刚想骂天打雷劈，又怕老天爷哪天把他劈了，于是硬是止住了后面的话。
老太太听着侄子的话，那心里头说不感动是假的，看着坐在上的老头子，老太太突然感觉有些不认识似的，可这大半辈子了，这死老头子都顺着她，她就不信了，今个儿他还真能硬气了，随后想通了啥似的，便上前扯着古老爷子的衣服领子，叫骂到：“你个老不死的，我不活了，我是造了什么孽啊，我小小年纪就到你们古家，被你们一大家子磨搓，替你生儿育女，你现在真是狼心狗肺啊！我不活了，不活了！”
古德生任凭老婆子拉扯着他叫骂，看着两个儿子上前把她拉到一边坐下，这才出声到：“李秀兰，你我之间的那点情分，早就被你磨搓光了！你也不要在这里哭天喊地的！是，我古家是对不起你，可是咱俩成亲后，我没有对不起你吧，啥事都顺着你，这个家也都是你说了算！可是，我的一味忍让换来了些啥？”
老太太听了这话，脸上也不哭闹了，她刚想反驳时，又听见老头子的话，是那样的不带感情，是那样的冷静，“李秀兰，大儿媳是怎么死的，你心里头有数！”
老太太没想到老头子今个儿会说这事，听到这话，她赶忙看了眼华哥儿，瞧见华哥儿面无表情的脸，她心里一紧，“不会的，华哥儿不会知道的，不会是她想的这样的！”
古德生不给老婆子思考的时间，又说到：“轮到老二，你呢根本不把他当儿子看，只当是给你赚钱的工具！老二没成婚，你管着他我也不说啥，可是成婚后呢，老二是大人了，他有家要养了，可是你是咋对他们的！你根本就不把儿媳、思娃儿、安哥儿他们当亲人！”
“我，我没有，我……”老太太听到这里，哪还敢反驳半句。而站在身旁的李彦涛，那是在心里头腹诽，原来自家姑姑手上还真不干净。
古德生不去管老婆子说啥，直接冷冷的说到：“李秀兰，今个儿我把话撂在这里了，这是我古家，不是你李家！你要是住的不如意，你回娘家我绝不拦着！可要拿我儿子一家的钱去贴你们李家，想都不要想了！”
古德生虽说没有一直盯着李彦涛，可刚刚他脸上的表情，古德生还是捕捉到了，所以对李彦涛说话，也就不存在任何的情份了，“彦涛，你收拾东西回家吧，我们古家庙小，伺候不动你！”
“姑姑，姑姑！”李彦涛听到这话，脸上一变，急忙蹲了下来，扯着姑姑的胳膊委屈的叫到。
“涛儿，姑姑，姑姑对不住你，你先回家，你……”老太太这时候都自顾不暇了，那还管得了侄子，所以只能安慰的拍拍侄子的手，柔声说到，可惜李彦涛根本就不吃这一套，而是狠狠的看着古德生，“行，你个老不死的，你以为我稀罕在你古家呆着啊，你留爷，爷还不住呢！哼！”
“涛儿，你……”老太太听到这话真是大惊失色，她没想到，侄子会撂下这话就走了。古德生看着气哄哄离开的李彦涛，看着一脸震惊的老婆子，“这就是你的好外甥！”
古德生也不管老太太此时做何感想，而是对着老二说到：“国仁，等会儿你去给你弟弟打个电话，让他尽快回来一趟！”
“爹，您这是？”古国仁一脸不解的看着父亲，这叫弟弟回来做什么？只有古思思心里头明白，爷爷这是真的伤透了心，是打算分家吧！
古国强也是一头雾水，看着父亲想问又不敢问的。老婆子这时缓过神来，忙问了一句：“老头子，你要干啥？”
古德生看了一眼老婆子，再看了一眼长子，再是老二、老二媳妇，冷冷的说到：“分家！”
“老头子，你不可以……”老太太一脸震惊，这个决定比之前所有的都让她难以接受，只是她知道，她左右不了老头子的决定了。
“爹”古国仁一声惊呼，他是真没想到父亲会做这个决定。而陈心玲听到这话，心里说不高兴是假的，只是面上她并没有显露出来。
“爹，您不能……”古国强则是还想劝解父亲。爷爷……”古兴华看着爷爷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他真怕爷爷今天会气出个好歹来。古思思则是关切的看着爷爷的一举一动，在她的心里，爷爷的身体比较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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