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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预谋


齐遇的眼神期待而忐忑,仿佛一个害怕被大人丢弃的孩童,脆弱不安。

        四月垂下了眼,避开了他的目光,“对不起。”

        她声音压的很低,但是吐字清晰。

        “……”齐遇的嘴唇开开阖阖,声线里有着细微的震颤,“四月,我知道错了,你真的不能原谅我一次吗?”那一刻,他的眼底尽是铺天盖地的伤痛和绝望。

        四月不由的有些恍惚,他们,是从什么时候走到这一步的?

        初时,她为报恩,也为了不再孤独,她答应了跟他在一起。后来,他们如同战友一般相互扶持着去抵抗生活的艰辛。他们之间是爱情吗?她不知道,没有人教过她什么是爱。

        她一直是一个有些迟钝的人,以前,她不知道什么是饿,后来阿婆告诉她,肚子叫了就代表饿了。那么,爱情来了的话,会像肚子饿一样有什么预兆吗?

        四月不知道自己跟齐遇之间的感情属于哪种,但她清楚地明白自己不能跟他在一起。

        “对不起,我要走了。”许久,四月轻轻地说。

        “四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齐遇有些不敢置信。

        “我想离开这个城市。”四月看着他,神色认真地开口道。

        齐遇一直知道,四月的心比石头还顽固,决定好的事是绝对不会改变的,可真的就不能原谅他吗?一想到以后身边没有她,他的心突然间就空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放开了四月的手,转身拎起装菜的袋子,只道:“你回来了那么久,肚子应该饿了吧,我给你做饭,很快的。”

        他像一只乌龟,缩在厚厚的外壳里,他不要听外面的事,只要没有听到,就不算数了。

        水龙头的水哗啦啦地流了出来,溅到了鱼身上,透明的水珠争先恐后地反弹到了他的身上、脸上。四月静静地站在他身后,看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她几乎就要心软了。

        可是,不能。

        “阿遇,我离开后,你和秦芹可以重新在一起。”

        男人听了,没有回头,仍然用略显呆滞的目光盯着水面,鱼随着水流的激荡起起伏伏着。他一直维持着双肩微弯的动作,等到水满的溢了出来,他依旧没有什么动作。四月眼尖,快步上前,赶忙将手龙头关了,水声戛然而止。

        “阿遇,还是我来做吧,也算是我在这儿的最后一顿饭了。”四月站在他旁边,语声和缓,神色平静。

        这样的女人,该死的温柔。

        齐遇宁愿她打他骂他,冲他发泄她心底的怒意,也好过现在的温柔和煦。原因无法,因为这只能证明,四月根本没有将他放在心上。当初和秦芹重新在一起时,他沉醉在对方给他的温情里,至少,秦芹看他的时候,眼里是残留着爱意的。这是他在四月的眼里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四月会对他笑,会对他体贴关照,可他还是没有安全感,因为,他触摸不到四月的心。

        不是没有想过和秦芹的事情总会一天会被拆穿,可他戒不掉,当他在四月身边受挫时,他习惯性地寻找秦芹,在她身上得到安慰。他甚至阴暗地想,如果四月知道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她会不会有哪怕一丝一毫的痛苦。就是这样抱着侥幸而又矛盾的自己,终于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

        虽然这一切都是他的自作自受,可他到底不甘心,几乎用怨恨的目光死死的将四月看住。

        声音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当脱口的刹那,齐遇仿佛感觉到自己的咽喉被粗粝的碎石磨的鲜血淋漓。

        “四月,你爱过我吗?”

        他想问她是否爱他,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他心想,只要她在某一个时刻爱过他,也是好的。

        四月沉默了。

        这两年,阿遇不止一次地问过她爱不爱他,她其实是有些不解的。她对他的那些好,难道还不足以抵消这苍白无力的一个“爱”字吗?顾青颜曾经也问过她这个问题,她那时的回答斩钉截铁,不带一丝犹豫。如果爱一个人,在她看来是会想跟对方生活一辈子,如果是这样解释的话,她想,她应该是爱阿遇的。

        “我应该爱过你吧。”她说。

        应该,代表不确定,她自己都不确定的事,齐遇还能够有什么希望。他伸出手背遮住了双眼,声线嘶哑:“四月,你出去吧,我想先静一静。”他忽然觉得自己真悲惨,爱上了一个没有心的女人。

        四月静默的在原地站了片刻,最后默默转身,离开了厨房。

        不是没有感觉到对方身上的伤痛,如果她不那么坚持,原谅他一次,他们以后就会过得幸福吗?四月觉得内心茫然,离开了他,她自己又将去往何方?前方的路漫长而迷雾重重,她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可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也没有那么可怕。

        她现在要做的,是剔除掉一个习惯,去接受很久远的以前就接受的习惯——孤独。

        四月的衣服不多,一个箱子就能全部装下。收拾好衣服后,她又往里塞了些零零碎碎的东西。等到整理得差不多了,她坐在床边歇了一会儿。

        她还没有决定好去哪个城市,等到去了火车站,了解了当天的班次后再决定吧。

        想到此,四月笑笑,一直以来,她都过得循规蹈矩,难得能够放肆一次。打定好主意,她正打算起身,齐遇推门进来了。

        是时候分布一些财产状况了。四月打开包,将包里的存折跟□□一股脑儿地抖落在了床面。他们的财产不多,存折里有15万,□□里虽然有何许打来的十万,她是不敢用的。

        “阿遇,这一张存折给你,里面有15万,还有5万我取出来转到了我的□□里。毕竟去陌生的城市,刚开始的打点处处都需要钱。”她这样解释着,岂料齐遇听了,突然笑了出声,“你早就已经做好打算了吧,动作可真快。”话里不无讽刺。

        四月被噎了噎,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明明错的是他,可现在罪魁祸首反而成了她。她默了默,缓缓道:“阿遇,你以后花钱可得顾着点,不能再大手大脚了。”

        “谢谢你的关心。”齐遇红着眼,眼里带了丝狠厉。

        他的情绪转变的极快,不能爱就只能恨,他恨四月的狠心。明明他已经知道错了,她却一点也不给他机会。尽管他的眼里掺了恨,可他却是笑着说:“四月,你走的时候,我送送你吧。”

        女人愣了愣,有些讶异地看了她一眼。他的眼睛瞳仁很大很黑,此时黑黝黝地望着她,突然觉得有些瘆人。四月勉强扯了扯嘴角,想要拒绝的话到了嘴里就成了,“谢谢。”

        她始终学不会该如何拒绝齐遇。

        本来是不应该这么急着走的。但是途中经过了何许这件事,她突然有了危机感。虽然她对这个城市还有一丝留恋,但这里已经没有了需要她留下的理由。

        “既然你要走了,那我们怎么也该喝一杯给你践行吧。”奇遇勾了勾嘴角,从身后拎出了一瓶白酒。

        四月扫了一眼酒瓶,面有难色。要出门了,实在不适宜饮酒,更何况还是白酒。她张了张嘴,正想说些什么,男子已经从从容容地坐在她身旁,随手拿过床头柜上放置的两个杯子,倒入白色的酒液,满满的两杯。

        回过头见她神色迟疑,他一笑,稳稳地端起了一杯。白酒倒得很满,可他愣是拿的很稳,半滴白酒也没有溢出。他沉眸看她,冷声道:“我先喝,你随意。”说完,他将酒杯放到嘴边,近乎自虐地一饮而下。喝完,他将空的酒杯的对着四月示意了一下,转手又到了满满的一杯。

        四月见了,夺过他手上的杯盏,因为速度太快,晶莹的液体撒了出来,顺着她举杯的手背流了下来。酒香在空气中慢慢挥发着,她望了一眼手上沾染的白酒,眼一闭,闷头灌下。

        她的酒量不算好也不算差。啤酒能喝个三五瓶,白酒的话最多只能喝三杯,但喝到第三杯的话,脑袋就会发晕。肚子里早上吃的早餐,这会儿都消化的差不多了,现在突然灌下了一杯烈酒,她觉得五脏六腑

        都扭曲在了一起。她的胃本来就不好,现在她只觉得胃很难受,冷汗当场就落了下来。

        齐遇犹自不觉,只是夸了她一句好酒量,随手将另一杯白酒端在了手上,兀自低声道:“喝酒饯行怎么着也要三杯,这是第二杯,祝你一路顺风。”说着,他慢慢将抬高酒杯,正要碰触到嘴巴,一只手伸了过来。

        “还是我喝吧。”四月脸色有些苍白,她从他的手里接过酒杯,继续往嘴里送。本来想一口闷的,但是胃里翻卷云涌,她不敢太过急切,一杯酒分了两次才慢慢饮下。四月一直不喜欢喝酒,酒,太过辛辣霸道,喝多了,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她不喜欢。

        等到喝完了,她眼里已经被呛出了湿意,眼眶微红,淡化了她眼里深处冰封住的漠然。这样的她,多了一丝平时没有的脆弱,齐遇见了不禁有些恍神。但也仅仅只是这样而已。

        在将第三杯酒递上去的时候,他的心里几乎只剩下报复的痛快了。可是,还不够,今天,他一定要圆一个一直以来的梦。

        当喝到第三杯的时候,四月脑袋已经有些迟钝了。尽管如此,她还想着,一会儿一定要刷刷牙,不然到了火车站,别人指不定将她当作一个贪杯的酒鬼呢。三杯酒下肚,胃里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她只觉得头很晕。撑在床头缓了缓,她睁开眼睛,眼神中还留有几分清明,只是眼睛有点对不上焦距。

        她想把齐遇看清楚些,可怎么眼前一直在晃,晃得她头疼。

        耳边只听到一个轻柔的声音在说,“是不是觉得头晕,先好好休息一下吧。等好一点了,我再送你去车站。”

        四月晕晕乎乎的,过了好久才将这句话传达到脑中。

        这样也好,现在才中午,她先小睡一会儿,差不多两点多的时候出发也不迟。她还要去一趟跟阿婆以前住过的屋子,跟阿婆做一声道别。如果时间太晚的话,她可以在那边住一晚,明天再出发。

        尽管四月也想过要不要将阿婆的骨灰盒带在身边,但她舍不得阿婆跟着她颠沛流离。再说,老一辈的人,从来也舍不得离开自己的家。

        想的多了,她的头更痛了,隐隐约约,她听到了房门关上的声音。这会儿,她眼皮沉重,都有些睁不开了,翻了个身,刚想好好地睡一觉,身旁传来了微小的动静。起初她并没有在意,只以为是阿遇的恶作剧,可后来,她隐约感觉到有手伸了进来,不安分地碰触着她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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